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人家,这就是诗化的江南水乡——乌镇,中国最后的“枕水人家”,是抛却了万般奢华之后的一个古朴简约的梦境。
水是乌镇的灵魂,一切景致皆应水而生。沿河人家的木楼多半都悬在水上,当地人把这样的木楼叫做“水阁”。水阁上三面有窗,凭窗可尽览市河的风光:对面的廊棚和廊檐下悬挂的灯笼;不远处的古桥和映在河面的桥影;悠悠摇过的乌篷船和船棹泛起的柔波……
廊棚是江南水乡独有的风景,乌镇的廊棚尤其别致。在北方,廊棚只在园林中才见,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造景,呆呆板板地矗着,毫无生趣,更无情调。在江南,廊棚之下是春、夏、秋、冬似水的年华,是一日三餐、喜怒哀乐,是百味的生活。乌镇的廊棚顺河而走,蜿蜒曲折,绵延不断。在乌镇,河有多长,廊棚就有多长,无论你走到哪里,横竖都有廊棚为你遮挡,在廊棚下徜徉,赏略乌镇的晨昏,最有味道。倘若是阴雨的日子,单是廊檐滴水的声音就能让人心醉,让人心生眷恋,流连忘返。这个时候,哪里也不须去,就懒懒地倚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凭栏望水。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凝滞了,让这样的宁静荡涤浮生的尘埃,于是心情也如在水中洗过。
一岸的廊棚对着的常常是隔岸人家的水阁,清早人家把窗户打开,你便成了人家窗格里的风景,人家温馨的微笑也会向你投来,这样的风景却又框在了你的心里。偶或对面也会有一段长廊,人和人隔水相望,你来我往声息想闻却不能触手相接,这样看起来似乎是彼此隔绝了,于是便有了桥。
桥的出现让人倍感亲切,踏上桥,眼前的路又开阔起来,心境也开朗了许多,目光又可以伸展得更远一些了。桥的样式也丰富,有平桥,有拱桥,有廊桥,有单拱虹跨,有双拱连理,据史记载古时的乌镇百步一桥,最多时有124座,而今已多半毁去,单是剩下的仍还有49座,浮澜桥、通济桥、仁济桥、逢源桥……数亦不胜,每一座桥都记录着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只是它们更惯于沉默罢了。桥是乌镇交通的纽带,连接着四通八达的河渠,连接着高门幽巷,也连接着过去与未来。乌镇因为有了桥,而无一处不通,无一处不透,桥让乌镇有了玲珑之感。
桥的年岁久了,像老人一样,用布满苍苔的面孔向世人述说着小镇的历史。乌镇的名人太多,千百年间他们的足迹遍布乌镇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巷,甚至每一座桥,每一登台阶。后人踩着前人的足迹,将小镇的历史推进,将文脉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在乌镇几乎每一面墙,每一条砖,每一块石头都浸透了文化。追溯乌镇的历史,这里的第一位名人该是南朝的昭明太子,在他短短三十年的青春里,他并没有将生命投注到政治,而是将三十卷《昭明文选》留给了后人。在以后宋、元、明、清的一千年里乌镇出了200百名举人、进士,乌镇是个爱慕人才的的地方,至若谢灵运、沈约、裴休、陈与义、范成大、茅坤这些人等,亦都倾慕这水乡秀色而寓居与此。他们或生于斯长于斯,或游学旅居,总之他们为乌镇所拥有。再至后来竟也将洪升那样的大文豪留了下来,倘若只是在修真观前的戏楼上排演一出荡气回肠的《长生殿》也就罢了,无料却在一场酒后,让他永远地与这里的碧水、古桥、廊棚相依相伴。留下他,也许是天意。乌镇,是一个可以产生诗一样幻想的地方,就连清晨河上缥缈的袅袅水汽里,也有能让人嗅出诗的味道。乌镇方圆百里内的后辈才子们就是喝了这样的水长大的,所以他们的笔头才那样丰润。无论是矛盾小说,还是丰子恺的画,乌镇的影子都在其中若隐若现。
因为现代交用运输的发达,乌镇的市河不再繁忙热闹,没有了往来穿梭的运输船只,也没有了叫买叫卖的人世喧嚣,千年古镇人赖以生存的车溪沉睡了,那样宁静安详,偶尔也会有捣衣声或是一两只游船细腻的波水声传来,或者老酒坊浓浓的窖香,近邻水阁人家的杭白菊的清香都会随水而来,如是便越发得让人感觉安静了。黄昏的乌镇夕阳在河道的那头,你在河道的这头的任何一座桥上,一丛竹影,几株树影,高楼幽巷,乌镇的全景尽收眼底,暮色垂临,这里再次成为一幅水墨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