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狗年春节,全家去老婆的外婆家过年。女儿的太祖公、太祖婆身体硬朗,见到果冻这个小家伙,心里乐开了花,又是亲又是抱,还包了个大红包。果冻虽然不知道压岁钱是什么,但太祖婆一给,还是喜滋滋地接住了。
云南的天气和云南人一样厚道,不管平时怎样任性,遇上周末和节日,却一定变得温和友好,窝在家里不出门,你都会不好意思。
春节时更是如此,天蓝得像加了滤镜,云朵也被高原风撕裂成絮状棉花糖,远远地黏在天上。
我们出发时带了整箱厚衣服,一件也没用上。果冻倒是穿着薄单衣,提溜着有点发芽的柳条,在风清云净里信马由缰。
这家伙还没走多稳,就颠颠地想跑,我在后面猫腰跟着,不多会就腰酸背痛,燥热难当。
要是你走在雪地里,估计就不会这么放肆了吧?
果冻奶奶每次说起儿歌:"小姑娘,扎小辫,扭搭扭搭上江沿儿;打出溜滑,摔屁股蛋......"时,果冻就会咯咯地笑。笑啥,在东北,要是不好好走路,摔坐在滑溜溜的冰面上,那可是很疼的。
02
是滴,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每次我用深沉的声音唱出这句歌词,老婆总要再用二人转版重复一遍:“我滴家在东北诶,松花江外啊”。
从上大学开始,这个白雪皑皑,千里冰封的家就离我越来越远,从东北一路南下,最终尘埃落定西南。过年过年,我有多少年没感受到从机舱钻出来时那空气的凛冽,还有一进门,热乎乎的地板和塞满嘴的粘豆包了?
时光再往回拨动,还有我童年那个深藏在巷子深处,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的老屋,离开她似乎也好久了。
可记忆却总是很清晰。
过年,是“嘎吱嘎吱”响的路面,被雪面反射阳光晃着的眼,随手可以掰下的锥形冰溜子,还有兜里鼓鼓囊囊,被拆散的挂鞭。
小孩子的快乐总是简单而纯粹。鞭炮买回来,先放在火炉旁烤一段时间,然后拆开红色的玻璃纸,把捆绑鞭炮的线剪断,抖散成一个个小鞭,抓上一把,再点燃一柱粗香,一边随时用嘴吹着不让它熄灭,一边把小鞭炮的火捻点燃,“呲呲”声中,待快要烧到看不见时赶紧扔出去,看它在空中或者雪地里爆炸。
空中的声音清脆,雪地里沉闷,“噗”地一声,一个小雪坑,一圈黑色火药线。
就这样,一挂鞭可以玩一下午,不像现在,号称几万响的鞭炮,热闹也不过一瞬间。
到了夜里,烟花还有更刺激的玩法。我和我哥会用烟花展开巷战。不是朝天上发射,而是冲着人。找好掩体,点燃烟花,战斗开始。一个个小火球划过黑夜,怒吼着射向敌人,火力的猛烈程度,就取决于烟花的粗细,以及它的长短。
战争中用榴弹发射器互怼,估计也就这感觉了吧。我和我哥战斗了好几年,直到有一次他射中了我妈给我新织的白毛衣,把领子烧出一个黑窟窿,我们的战争才被斡旋叫停。
现在想想,我能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还真是命大啊。
03
过年之所以总让儿时的我期待,除了肆无忌惮地摆弄火药,还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的新意和神秘。除夕钟声敲响之前,先要香喷喷地洗个澡,然后全身上下的衣服换个遍,满怀期待地迎接新年。
可想而知大人有多忙。要煎炒烹炸,摆盘抹桌,贴对联迎亲戚,还要照顾调皮捣蛋、四处撒欢的孩子周全。反正过年时大人的脸色总是好的,再惹祸也不会被训斥,摔碎个盘子还要念叨“岁岁平安”。
奶奶一句“吃好喝好”,年夜饭就正式开始了。一般从下午4点,持续到春节联欢晚会上演,桌子上的鸡鸭鱼肉就摆在那里,大家转战电视机前,唠嗑,看电视,剥花生,吃冻柿子。
冻柿子也是个神奇的存在。从屋外拿进来时,橙色的柿子裹着一层浅霜,放在冷水中泡10分钟,待柿子变软,就可以吃了。咬破柿子皮,狠狠嘬一口,甜腻腻,凉丝丝,最适合在热呼呼的屋子中防暑降温了。
不过,物流逐渐发达以后,冻柿子也渐渐退出了东北人的餐桌。最近一次买到这种叫做“东方柿”的柿子,还是在昆明的菜市场,涩、硬,已无当年记忆中的味道。
如果饿了,就盛上米饭,凑到桌前再吃一点。记得有一年,不知谁炖的鸡那么好吃,我用鸡汤泡上东北大米饭,狠狠地吃了五碗。
在除夕钟声敲响之前,大人一般还要出门烧上一些黄表纸。也许从小就接受了这种向祖宗故人寄托思念的方式,以至于看《coco》时,我还一度怀疑这是一部中国人拍的动画片。
这些记忆总会在过年时浮现,却不会再次重现。成长,注定要学会接受失去。亲情、爱情、友情,以至于时间和记忆,概莫如是。
04
现在过年,大家恨不得吃过年夜饭后就出门旅行,或者像李笑来那样找个酒店闭关7日,没有哪一个“春节晚会”可以再把大家黏在一起。
拜年,从打电话、发短信,最终演变成微信群发;红包,也从真金白银的压岁红包,变成随机分配的数字;烟花和鞭炮?看看别人放的就挺好,也许要等到孩子大点,我才会愿意重新拾起这些儿时最喜欢的过年玩具。
是心境变了?是年味淡了?还是物质生活太丰富,选择太多,过年的吃喝玩乐已与平日无异,无法再引发大家的兴趣?
谁知道呢?新年,似乎从1月1日就已经开始,春节,好像是假期稍微长一点的另一个节日。
返程路上,高速公路出了5起追尾事故,被堵得一塌糊涂。放眼望去,广东、深圳、贵州、四川的车遍地都是。不过万幸我们没有开车去海南,上班好几天以后,电视还在播放着海口堵车的新闻。
太阳很大,车里很闷,令人焦躁不安。我回头望向果冻,她正和妈妈玩得不亦乐乎,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堵车的影响。过年,对果冻来说,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吃和玩。
既然如此,明年春节,就把你带回冰天雪地的大东北,接受一下寒冷的洗礼。让你这个在春城出生的小朋友,也知道一年还有夏秋冬三季。
孩子自有孩子的乐趣,不知道日后她所怀念的年,与我记忆中的那种过年,还会有多大的差别。而她长大后的春节,又会在哪里度过?
似水流年,天涯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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