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记忆的枣树

小作家乡


从我记事起,后院就一直有一棵枣树。

直到我上大一时,父亲想将后院整顿下,后门口去后院的两米内的范围内铺上水泥。其实父亲的初衷是好的,铺上水泥,成了水泥路便不会有杂草生长,泥土粘鞋。可是这样一来,刚来生长在规划铺路范围内的枣树就将被砍去。

一个晚饭过后的旁晚,父亲在枣树下蹲着,食指轻轻弹着手上烟头说:“我打算将这块到这里两米左右的地方铺上水泥,让后院显得干净,夏天,蚊虫也少点,但动工前需要把枣树砍去。”父亲用脚丈量着铺水泥的范围后,又用粗糙手掌拍了拍枣树树干,树干直挺挺的站立着,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境遇中。

“你大可以不必砍,在它树根处留下几十公分的土地空隙。”当时的自己可能出于一种不舍,但枣树如果真被砍去,我应该也不会怎么的悲伤。

“不留了,这房子建成的第二年就种下这棵枣树,当时还是从树农手上买的,比你还长一岁。每年也会开花结果,但每年又都像没发育好一样,枣子又小又涩,算了,不留了,不留了······”烟头扔在土地上,父亲站起身来用脚踩灭烟头。

后来这件事我一直没放在心上。直到父亲告诉我枣树已经砍去了,我才又记起。

那天,大二刚上完课,走在校园路上,夕阳将我们走路的学生影子拉的很长,这个时候正是我们前往食堂吃晚饭的饭点,经过水果摊,一块土灰色的厚纸片上写着“新鲜的甜枣上市,······”后面跟着的是价格,怨我忘了。确实,枣子看起来差点就比普通鸡蛋个头了,黄橙橙的外表又间杂着诱人的红色,这样的颜色告诉我这枣子甜的恰到好处。用了两顿饭钱买了一些自己挑选好的枣,付完钱没有顾忌旁人,也没有考虑枣子该不该先洗就拿起一个放在嘴边,咬下一半,又脆又甜,后来忘了饭点,当时自己也想到了‘囫囵吞枣’这词,应该能形容当时的我。枣子实在是甜的很,甜的让我不太愿意和他人分享。

也正是那天,晚饭时间结束后,父亲打来电话跟我说他已经把枣树砍了,根没有挖出来,就让它埋在地下,躺在水泥面下吧!可能刚享受过大甜枣带给我的甜头,父亲说了这事之后,我对枣树没有任何的怜悯,包括遗憾和哀悼。

可晚上,不知怎地,一直未进入睡眠,回想着今天和往常的区别便是吃了大甜枣和得知家中的枣树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我希望的是:我是因为枣树而彻夜未眠,这样可以说明我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看来,我是在思念与我并不是很熟的友人。

小学是在本村读的,初中便去了镇上一所中学就读,在去县城读高中之前,自己的学习生涯,对于我,我们的镇就是我最大的圈子,而最熟悉的就归于自己的村庄。

那时,家里的房子还只是三间瓦房,后院是一片水田外加一小部分菜地,只有一颗枣树孤零零的立在后院,树干很直,也分了很多的树杈,树杈数最低的最粗,越往上树杈越细、越嫩。前院的围墙虽然已经有裂缝,但只要我在围墙内,墙外无论发生什么妇女之间的嘴角之争,还是两犬狂吠,我都有着一份安全感。

父母吵架了,每当他们吵架,我都害怕地离他们远远的,不知道为什么父母总是吵架,但我会根据他们当时的音调高低来判断事情的严重性。可我做不了什么,来到枣树下,一个人玩着,纵身向上蹦去够枣树最低的树枝,但一直没有够着过,还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我知道当时的自己只是为了装作若无其事,以这种一人玩的游戏来掩盖我内心的恐惧,或者说怕别人看到我的软肋,伤到我隐藏的自尊。

后来,我玩起了刻字游戏,当父母再闹不和时,我便会来到枣树下,用文具小刀在树干上刻写着:你们别吵架了。树皮深浅不一的纹理让我一个笔画要刻的许久,小刀片很薄,树皮又硬又厚。等我刻完几个字,父母的战争还没结束。当时,只有枣树是我的伙伴,我的惧怕刻在它身上,让它和我一块疼。最终,父母还是分开了。但枣树依然在那,它给予我的安全感要比围墙来的多。

母亲离开这个家后,我便跟随爷爷奶奶生活,上面说的瓦房只是父亲一人住着,周末不上学时,我才回到慢慢陌生的房子里同父亲住一天。后院却已经很少去了。只有当枣树开花结枣的时候,奶奶手挎着竹篮,里面装着的是洗干净的衣服,是父亲的,我和小叔跟随着来到瓦房里。走进后院,凉风阵阵,地上只有枣树的影子随着时间慢慢移动着。

最开心的莫过于摘枣子的时刻,我们并不知道枣子到底哪天算是真正地成熟,每年摘枣子的日子只会由两个因素决定:枣子大小已成形固定,枣皮青色中带点老黄,还有就是那天一定要是小叔和我不上学的周末。枣树最低的树枝和屋檐一般高,但树的最高处并没超过屋顶。即使这样,我们想不费劲地摘得满载而归也困难,奶奶用一根竹竿把枣子敲打下来,一旦枣子落在了灰瓦上,便会蹦着跳着顺着屋檐滚落下来,如果有的枣直接卡在了房瓦间,那它只有等待着日晒雨淋,慢慢变烂,最后没有一点痕迹。

小叔使出全劲去摇晃树干,想试图能摇下枣子来,科室结果确实小叔累的坐在了地上,枣树依稳稳的矗立着,地面上的枣子也都是奶奶用竹竿打下来,小叔放弃了,和我蹲在地上捡枣,我们一只手捡枣,一只手摊平手掌放于头顶,因为说不准就会有枣子落下来和你脑袋瓜有个亲密接触。如果说捡了一小竹篮筐枣,最后经过奶奶的认真挑选,能吃的也只剩下一半不到的成果,有时候觉得奶奶这样把我们捡来的随手扔掉,很是浪费,我们捡起来,咬上一口,苦涩难咽之后,才随着奶奶这样做。

因为枣子大多数无味大于甜,甜中兼有苦涩。奶奶便想起了枣子和糖水放一起熬的这一做法。等糖水熬快没了,也就算是煮的“蜜枣”出锅的时候。因为尝到了甜头,后几年里,“蜜枣”也成了我家唯一的吃法。

奶奶搬来瓦房和父亲、我一起住,爷爷还在以前的房子里。自从奶奶搬来之后,我家大门不再紧锁,村里人和奶奶交情好的总来串门,久而久之,家里变得热闹了。也有人来后院看看菜园的成果,看到只有一棵枣树,便以劝说的语气叫我家再买几棵果树种植起来。的确,后来父亲买了一棵桃树和柿子树,种在枣树的西边,三树间大致隔了三米排成一排。种其他果树的想法父亲很早便有了,可之前我和奶奶住在老屋内,瓦房很少有人进出,父亲一直在外忙,很少管这事,这想法自然而然便丢在了一边。

第二年,在枣树的东南边种了一棵梨树,后种的几棵果树因长势良好,每年硕果可佳,枣树上的枣树长的如何,已不再受我们重视,糖水熬得蜜枣也自此没吃过。

当水牛耕田间隙歇息时,父亲便把牛牵到枣树下,牛绳绑在枣树主干上。父亲以为牛不太安静的待着,它爱折腾,如果将它系在其他果树下,用力和树枝斗争,会影响来年的长势,而枣树,我们反正不再关注它了。

可奇怪的是,桃树、柿子树生了虫,树干看起来完好无损,轻轻一折,树干里面却已空的疏松,而梨树因一次雨天时的闪电被劈成两段,那年成了它果树的最后一年。可枣树就这样的一直立在那。你说多么可气!

和小伙伴过家家喜欢在枣树下;奶奶在杂乱的豆子里挑选好的豆子喜欢坐在枣树下;父亲和几个村民抽着烟聊天时喜欢蹲在枣树下;狗中午犯困享受狗生时,在枣树下躺着。

夏季,阳光将枣树斑驳树影打在土面上,几株杂草夹在树影里,一阵风吹来,凉爽惬意,坐在枣树下的竹椅上,啃着西瓜······

后来,去了县城读高中,去另外城市上大学,回家的日子越来越短,仓促。或许我们长大了,该去外面世界看看风景。枣树最终结束了它的生命,我童年的风景也一去不返。关于童年的记忆若隐若现,生怕把它给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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