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八月和沈一男是一对姐弟,虽然只相差两岁,但他们的性格却有天壤之别。
八月安静沉稳,话不多,从小她就是亲友眼中的乖乖女,学习成绩优异,从不惹是生非;而弟弟一男,活泼好动,一刻也不能安静,学习成绩更是一塌糊涂,老师父母都操碎了心。
不过,有一点八月和弟弟却是相同的,他俩从小跟着母亲长大,一刻都未曾离开,所以他俩都对母亲有着万般的依赖。
八月曾听母亲说过,弟弟出生的时候,有好几次呼吸微弱,没有哭声,接生的护士用针在弟弟脚底下扎了好几针,弟弟才哭出来。这样算来,弟弟也算是福大命大。那时,八月告诉自己,一定要当好这个姐姐,保护弟弟,让着弟弟,不让他受委屈。可那时毕竟年幼,在后来的日子里,八月也不是完全谦让着弟弟。
八月和弟弟会因为抢一个遥控器而争吵不休,也会因为争一个馒头而大打出手。八月印象最深的是,每次爸爸出差回来会带好多吃的,平分给他俩。弟弟每次都会狼吞虎咽,速速吃完;而八月却舍不得吃,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可结果却是,每次八月辛苦藏起来的东西最后都会被弟弟偷吃掉。每当如此,八月都会抡起笤帚疙瘩满场院追着弟弟打,无奈弟弟跑的快,八月往往以失败告终。
不过,八月和弟弟也会有友好的时候。八月会在母亲出门的时候给弟弟洗衣做饭,会在弟弟被父亲罚站不让吃饭的时候偷偷塞给弟弟一个馒头,还会细心的辅导弟弟功课。弟弟会因为姐姐在学校受了欺负而为姐姐打抱不平,也会不顾危险爬到树上,帮姐姐采摘喜欢的水果。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八月和弟弟一直以这种相爱相杀的模式生活着,有烦恼,也有快乐,这是他们最珍贵的童年记忆。
直到八月上初三的那年,母亲突然病重,住了好几个月的医院。出院后,一直在家休养,每天都要吃一大堆药。家里的经济本就不宽裕,八月也马上要去县城里上高中,父亲为钱一夜间苍老了许多。这一切,弟弟都看在眼里。那天,弟弟走到父亲面前,告诉父亲,他不想读书了,他的成绩反正也不好,还不如出去学门手艺,让姐姐好好上学,让妈妈好好治病。
从那以后,八月就很少见到弟弟。听父亲说,弟弟是去他的一个老朋友那里学做焊工,学徒工没有工资,也没有假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待几天。日子虽然辛苦,但弟弟却一直很努力。
三年后的那个春节,母亲因为病重还是离开了。那天晚上,八月和弟弟跪在母亲床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从那以后,弟弟的性格就发生了了变化,不像以前那么贪玩,也没有以前话多了。大家都觉得是因为弟弟太伤心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母亲去世后,弟弟也换了一份工作,去了很远的地方,一年才回来一次。平常也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寒暄几句。八月在学校里每天都按时上下课,两个人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八月只是偶尔感慨,他们姐弟俩没有小时候那么亲密了。
母亲去世三周年祭日的时候,弟弟告诉八月和父亲,他不打算去外地了,想在家附近找一个工作。八月很高兴,这样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父亲也很高兴,觉得弟弟也二十出头了,应该在家乡好好奋斗几年,以后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父亲想着弟弟学了几年焊工,就找个熟人介绍了工作,让弟弟好好去上班。可弟弟去了没两三月就跑回来,说焊工太累。后来又去学做西点,不到半年时间也半途而废。再后来又陆续换了好几份工作,都没能坚持下来。谈了女朋友也分手了,几年下来,不但没有攒着钱,连前几年的存款都花光了,还时不时的找父亲要钱。就连八月也给弟弟借了好几次钱。
每次八月回家看望父亲,父亲都忍不住向八月谈论弟弟如何不成器。八月心疼父亲,多次找弟弟谈,可弟弟还是那副样子,让人痛心疾首。八月结婚后,父亲更是把所有期望都放在了弟弟身上,每次弟弟回家父亲都连劝带骂,希望弟弟有所改变,可弟弟竟收拾行李搬到外面去住。
那时候,八月刚生下宝宝不久,由于没人帮忙带,自己又是新手,一切都自顾不暇。那天,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弟弟自杀了,被房东发现送到了医院。八月去不了,就委托老公去看看,后来老公打电话说,是脖子受伤了,不是很严重,医院要求手术,否则可能会留疤,弟弟不配合,老公只能和父亲先送弟弟回家。没过几天,坏消息又频频传来,弟弟拿着刀指向父亲,幸亏父亲躲避及时,才没被伤着。隔天父亲不放心,回家去看望,竟被弟弟关在家里殴打,多亏邻居及时报警。那天,弟弟被送到了精神病院,确诊为精神分裂症。
那一刻,八月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弟弟曾经是那么努力上进的一个人,挣了钱会想着给姐姐买手机,给父亲买衣服,给家里买电器。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残忍?她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经过一个月的封闭治疗,弟弟出院了,但还是得每天吃药。那天,八月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去看望弟弟,因为药物的作用,弟弟变胖了好多,脖子上的疤痕很是刺眼,八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中隐隐作痛。
后来,弟弟又去了外地做以前的工作。八月每隔几天都会给弟弟发信息,问他有没有按时吃药,问他过得好不好。而每次,弟弟也都会安慰八月说自己没事,不用那么担心。八月心里的石头慢慢落地,她以为,弟弟会好起来的。
可好景不长,半年后的一天,弟弟突然打电话说他回来了,问起原因,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并且每天给八月打好几个电话,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八月心中又隐隐不安。那时,父亲刚好去外地出差,弟弟一个人在家。堂嫂打电话给八月说,让她最近不要去家里,感觉弟弟似乎又犯病了,怕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出所料,几天后,堂嫂告诉八月,弟弟把家里所有的被褥衣服都扔了出来,还把门都弄坏了。不仅如此,还去破坏邻居的东西,弄的人心惶惶。无奈,父亲再次把弟弟送进了精神病院。
可这一次,弟弟不愿配合医生,不吃药,不做心理治疗,不愿面见家人。父亲多次去探望,医生都只能摇摇头,并且叮嘱父亲,这样的情况还是留院比较好,出去了对弟弟自身还有家人都是有危险的。
八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弟弟了,她也不知道到底还得多久才能见到。八月庆幸自己没有见到弟弟犯病时的模样,这样,她才能把以前弟弟的美好印象留在心中。八月时常在想,如果母亲当初没有去世,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八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有等待着,等待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问自己:到底该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