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你的声音,你可以的。”
想起自己以前爱过的人,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在别人的皮箱里看到一件自己赠出去的衣服。
明明很喜欢的一件,可惜再也不能穿。
高三毕业的人儿,就像恰好站在一扇时光之门的门槛上,一边好奇地张望未知的大人世界,一边捧着甜筒,心底依然贪念做一个长不大的自己。
那个无聊的暑假,我对未来大学生活的短暂憧憬之后,就一直泡在仙剑系列的单机游戏里,有些关怎么打也打不过去,执拗的我就去加了各种仙剑游戏群,求攻略求指导。
有一天,我被困在“仙灵岛”的迷宫里怎么也出不去,我就在qq群里发求助,那个平时一直很高冷的群主回复我了,“你上YY的某某频道,我语音教你。”
那是我第一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声音就像铺在实木地板上的黑色的地毯,但是看着就有足够的温暖和安全感。
“原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可以好听到这个地步”,我按捺住扑通扑通的心跳,暗暗的想。
我们加了好友,慢慢的聊天中,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许言之。他在北京的一所大学学艺术设计,之前他创作了好几部仙剑游戏的同人作品,画画好看、声音好听的他在微博上有十几万的粉丝。
“和一个大V谈恋爱是什么感受?”
我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只要在他身边安静地做个小迷妹就好了。
那时候,他正在策划一部新的同人视频,阿奴的角色缺一个合适的配音演员,他很着急。“你们这个配音的圈子里,不是有很多声音好听的女生吗?”我问他。
“好听的有,但是合适的很少,感觉总是不对。”
向来内向自卑的我,自忖没有足够的能力帮他,我不敢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只发了个不知所谓的表情过去。
过了一会,他发来消息,“要不,你试试吧。”
心里一阵激动,但是自卑的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可是我没有经验,我声音也不好听。”
“没事,上次语音的时候,我听过你声音,你可以的。”
一句“你可以的”,像一缕清泉沁润了我的心田。
尽管我的角色只有一句,“好心好意救你,你却轻薄人家”,这短短12个字,我整整练习了3天,我尝试不同情感、语气和语调,3天之后,我把语音发给他的时候,紧张得像一个被老师留堂的小学生。
未久,他说他听了,“我特别满意”。
一瞬间,云开见月。
那年的初秋,我去杭州上大学,我们彼此共享生活里的愉悦和忧伤。
我路过学校的桂花树,会分享给他秋风揉叶子的声音;
我路过学校小湖的时候,会分享给他烟雨微澜;
慢慢地,他也越来越多地告诉了我他背后的隐伤。
他之前有个女朋友,在一起三年多因为家庭压力的原因分手了,分手之后,他的前女友和一个女孩在一起了。
他说,这个出人意料的结局击打了他很久很久。
我作为一个暗恋者,没有任何话语权,寂寂地站在冷风里。
后来,他利用在微博上的人气,开了一家网店,售卖他设计和制作的周边,我像一个贤内助一样,从建站到上新,从美工到客服,事无巨细我都帮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只想能和他更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
肃杀的冬天过去没多久,杭州的夏天就迫不及待地汹汹赶来。
一个普通的午后,他发来消息,“我到杭州了,我来见你。”我一边埋怨他一声招呼不打就遥迢地赶来,一边让室友轮番上来帮我化妆帮我挑衣服。
他的面容依旧干净、声音依旧纯澈,我走在他身边,仿佛走在一场梦里,我小心翼翼地踏着脚步,生怕踩得稍微重一点,梦就会醒。
钱塘江边的暮色里,他为我拍的那一张照片,至今都是我的手机壁纸。
我的生日礼物,是他送给我的玉兰簪,就是是四爷送给若曦的那一个。
我们之间像朋友也像恋人,一天好几个小时的电话,就算什么都不说,手机放在旁边,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距离好像从来不会是阻隔。
他把我介绍给他所有的家庭成员,有一次他爸妈闹离婚,你妈妈打电话给我,叫我多陪陪他,他思想压力比较大,就好像我们真的是一家人一样。可是,我始终没能得到他给我一个确切的身份。
我曾经多么笃信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啊。
心里喜欢的人,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见的啊。哪怕山高水远,天寒地冻。
圣诞节的前夕,我筹备了一次远行,悄悄去北京看他,像他那次来看我一样。
他果然也是很意外,急匆匆赶来车站接我,出租车上他转头和我说,“我本来约好了和室友吃饭,现在一起吃,你会介意吗?”
挨着他身边坐着的我,心里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可是还是故作镇定地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当然不介意啊。”
“反正只要你在就行了”,我在心底悄悄地和自己说。
他的室友陆向远早早就在五道口的饭馆等我们,就在他们租住的小区楼下,简单的菜色里,他和室友的谈笑自得。
但是,慢慢地我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对劲,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停留在陆向远的身上,而陆向远的目光却经常逡巡在我的身上。
吃完饭,回酒店的出租车从团结湖路轻轻地驶过,我不发一言。
回去之后,我问他,“你和陆定远是很好的朋友,是吗?好到什么程度呢?”
“前几天晚上,我们在我的房间里看足球比赛,玩足球游戏,晚上太累了,他就直接睡我床上,迷迷糊糊中,他抱着我。我竟然没有反感和排斥,心里却在期待,下一次他抱着我会是怎么样的。”
天旋地转。
穿越这一千二百九十九公里,我仿佛成了一个第三者。
一个星期之后,我对陆向远的好奇越来越重,我通过了他加我微信的好友申请。他只是一个直男,对许言之只是纯粹的朋友兄弟,末了,他说,“你就是我的理想型。”
颠倒和荒唐,纠葛着我们三个人。
一个月后,我发消息给陆向远,“做我男朋友吧。”
“?”
“其实不是真的,假装做我男朋友而已。”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复我的消息。
半夜两点,“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许言之,我们还是别浪费了三个人的青春。”
我回消息过去,已经被拉黑了。
那个夜晚,我哭了很多次。
天亮的时候,我也删掉了许言之,删掉了有关的一切。
一年后的冬天,我收到了一张从日本札幌寄来的北海道大学的明信片,是洁白通澈的雪景。
“这里很美。如果有你的话会更美。”
明信片没有署名,但是我知道是陆向远。因为我和他说过一次,“我想去北海道大学留学。”
我望着手上的明信片。
就这么望着,直到把浮世望成眼睫上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