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黑暗深处的人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有点像川剧变脸,看着数不完的面具在不同的人脸上变换,宋老三拿出面具带上了。
现实和梦幻只相差一个面具的阻隔。
1
天空刚刚漏出点鱼肚白,还未来得及福照大地,就被一片乌云遮住了大半边天。
宋老三背着黑色双肩包,像往常一样走在去公司的路上,空气中弥漫着冷却的气息,有点窒息过度,宋老三隐约中察觉到今天的变化。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宋老三暗自告知自己。
熟悉的上班路途,熟悉的人,宋老三的步伐比往常快了许多。
宋老三从裤子兜里拿出手机,看看手机中的信息。今天有什么重要工作需要安排,点开微信,有一条星标发来信息:你是死人吗?都几点了,还不来上班。看看手机时间,再看看手表时间,才8:30啊。真不知道这老妖婆又发什么病了,这是要准备累死我。
他娘的,老子不就是最近加班少了。宋老三嘴里骂着上司的不人性待遇,听着地铁里的广播:安定门到了,请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出了地铁,宋三把背包往肩上一抗,勒紧裤腰带,手机塞到兜里,连电梯都懒得上。几百个台阶,拾阶而上,一步两个、三个台阶,宋老三身材臃肿,上个台阶累的要死,气喘吁吁。“呼哧呼哧”,呼吸急促。前面有个小黄车,宋老三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把背包向车筐一扔,只见一只腿抬起来已经横跨到车座上了,那场面像极了一只肥猫在捉老鼠。
终于到公司了,公司门口有位保安大爷,今天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宋老三像往常一样喊了一声:大爷好。
好小伙子,保安大爷说道。
大爷,现在几点了?
九点十分了。宋老三看了看手机和手表,八点五十。
“大爷,你的表是不是坏了。”
不能,你看公司大厅这个钟表也是八点五十,赶紧去上班吧,上班迟到了吧,小伙子。老三满脸的疑惑,看着保安大爷坚定的语气,再看着公司大厅的钟表也是九点十分。
不就是迟到了,老子还真不怕。
宋老三走进了十八楼公司工作室,同事们露出诧异的目光。赶紧去老大办公室,她可等着你呢,一阵淫笑声入耳。这帮龟孙子,都给老子等着。老三内心忐忑,准备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一阵雨打芭蕉的敲门声,老三眼神迷离的站在门口。
来了,知道几点了吗!怎么回事,脑子糊涂了,走错地方了!宋老三!你看什么看,看看自己的手表,几点了。老三拿出手机,屏幕显示八点五十五。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妖精在骗我?老妖精发神经了,真的是,不然怎么会这样。老三地下的头颅再次抬起的时候,看见老妖精带了一个黑白面具。宋老三,以后再迟到你就收拾东西滚犊子。老三心中万分疑惑,看不透,琢磨不清。眼神略过,老妖精又换了一副嘴脸,这次更加邪恶,恶毒。
怎么样,宋老三,老妖精又给你好果子吃了,去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宋老三这帮同事更是恶毒,老三看见他们就想吐。
老三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屁事,回到自己的桌子上拿起水杯走向了休息区。同事小李也拿着水杯向这边走过来。
老三啊,给你商量个事。下个周值班替我一下,我回家有点事,回头请你喝酒,怎么样?
我,我下个周要去给孩子们开家长会,恐怕不行,你找其他人吧。老三内心是极不情愿的,连加了几个月的班,早就身心疲惫了,鬼才要替他值班。
别介,老三。大家都是同事,我是真的有急事。我再次看向同事小李,看到小李也带上了面具,光滑的表面有种黑色的质感,看着小李,想不起来小李当初的样子,那个想不起来的、没有反应、不留记忆的阶段就是麻木。此刻 ,我听不见了任何别的声音,除了那可怕的两个字——面具。看不见任何别的事物,曾经跃动闪耀的电影画面消退成一片灰白。我既不饿又不渴,既不累也不困。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仿佛被一种力量置放到一只硕大的真空玻璃瓶里,瓶外的景致在无声流动,我既听不见,也看不到。在真空的瓶子里,只有一片干净柔软的羽毛静止在我的面前,那就是小李仁慈的声音,在我麻木的上空飘过。飘过的声音像是一股洪流,面具下那是怎么一个人。小李的声音透过面具,真实的刺激质感阵痛着我的灵魂。
出了休息室,我麻木了,所有的同事都带上了面具。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没有人发现吗。有黑白的,黑红的,不同的色彩是它们不同的心情。我再一次拿起手机,看向屏幕,钟表针停在了八点五十。
2
舒杨要宴请老三,舒杨是老三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已经多年不见。宋老三总感觉有个隐藏的恶魔在看着他,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杀害。老三努力隐藏住心中的恐惧,忘记关于面具的一切记忆。
老三来到咖啡店中,咖啡店很浓郁,极其富有特色。老三坐在一个隐蔽的位置,茂密的绿色植被围绕着他,等了许久。舒杨来了,西装革履的穿戴,穿着大皮鞋踩得木地板“哐哐哐”。
老三,你来了。听说你最近混的不错嘛,都当上项目经理了。
还行,还行,我只能这么说,就勉强过日子吧。没有其他生计,也就混口饭吃。
我望着舒杨,他看向我,他先开口了。
老三,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你那时候淘气,不回家,整天去我们家吃饭。白天上树偷鸟窝,下河摸鱼,晚上睡在一块。
这我怎么能忘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最近怎么样,舒杨,听说你开了个酒厂,还不错嘛。看着舒杨欲言又止,我也沉默了。这么说吧,兄弟我最近,那个手头有点紧张。
我以为多大点事,差多少钱。
十五万,舒杨慢条斯理的吐露出心思。
这小子,我说之前也没怎么联系我,这怎么突然叫我出来。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和舒杨说,心情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了。身体的唯一一丝气力被剥离出来,顺着心率的脉动,一个大椰子似的东西在颤抖,这种感觉瞬间充满了全身。
舒杨啊,不是兄弟我不借你。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你也知道你嫂子管我管的严,身上就几百块零花钱。
老三,我真的很难,不然也不会来求你了,你帮帮忙,听着舒杨的气息愈来愈急促,声音更加深沉。
舒杨,舒杨,红黄绿交替颜色的面具代替了舒杨的面孔。
老三,咱们可是好兄弟啊。
此刻,我面对的是一具行尸走肉,我看向舒杨携带的面具,胃中翻江倒海,一阵干呕的感觉涌上了喉咙。我挡不住原始的味觉,就像舒杨挡不住面具的诱惑。要干呕出残羹剩饭,忍不住了。这滋味停在了口腔深处,久久不能散去。
3
想象与真实,就像镜子与我,我站在中间,看到两个自己。
真实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
一个带着鲜红的面具,
一个漏出卑贱的血肉之躯。
两者互为辉映,变幻莫测,就像一个万花筒。现在我看向这件事情,总会觉得自己是个还未入世的孩子。现实中有太多的不真实的效果和梦幻,看向房子,觉得房子在晃动,在颤抖。戴着面具的人,像是一个幽灵,在暗自伺机行动。下一秒,又变成了孤独的灵魂,在环绕灰白的世界,一刻钟就会变成理想的模样。我总想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只有这样,脆弱的心灵才有了安全保障,就像是一场戏,说演就演,不需要有任何的做作。安静的生态平衡被面具打破了,众人可以不用以真面目示人。哪些是恶魔,哪些是天使,我都不可知。我把所有的迷惑藏在心间,试图打破面具的桎梏。
我携带着不安的心回到家中,爸爸,爸爸。看着儿子和女儿的笑脸心中的阴霾丢失了一半,甜蜜的心头在孩子的眼角两旁闪烁的时候,我心头唯一的错觉没有了。
爸爸,爸爸,今天学校发了新校服,还有礼物呢,特别漂亮。爸爸,我们穿给你看啊。
爸爸累了,改天吧,孩子。老三无力的张嘴。孩子们撒着娇,眼睛泪汪汪的看着老三,眼角出有一丝湿润的泪光流了出来。
好好好,我看不下去孩子如此心酸的目光,心咯噔一下,麻酥酥的感觉充满了整个身体。你们的校服什么样子啊,来给爸爸穿上看看。
爸爸,你在这里等着,我们马上就好了。
好的,爸爸在这里等着你们。
寂静无声的空气弥漫着肃杀,不安的心在躁动。
爸爸,爸爸,你看,好不好看?低沉的嗓音在屋里震荡,面具的肃杀把我的孩子也收拢其中。宋老三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的到来,听着儿子女儿的欢笑声心惊胆跳,老三知道面具后面才是他的孩子,当老三试图抬起自己的目光去凝视面具的目光时,内心出现了无数个魔鬼,恶魔。
我应该相信谁,公司门口的老大爷,公司的同事,好友舒杨都被面具麻痹了,就连我的至亲……
每个人都处在这个人心难测的社会之中。每个人都有面具。只有伪装起来最脆弱的自己。那样才能适应这个社会。就像演戏一样。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4
黑夜漫漫,老三望向窗外,风轻轻吹过,来自远方冗长的歌声响起,像是把所有关于夜里的故事都讲给你听。
老三看着熟悉的床铺,怎么多了些许的玫瑰花瓣。床单也是新的,鲜艳的花色,像是要结婚的新床。老三看着看着,思绪早已飘远。自结婚后,老三是最熟悉这张床的,怎么今个会感觉陌生。不安、疑问、踌躇,关于床铺的秘密老三正在等待着一个谜底的解开。
老三在床上翻动着身体,双腿习惯性的横跨,一个转身,老三的躯体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像是死亡的感觉,为何如此的生硬,这不是我熟悉的身体,老三曾经关于女性身体的认知模糊了。柔滑似水,温润如玉的肌肤曾一直是老三熟稔的,他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再也不能感受的如此感性的胴体。
多丽,多丽,今天是什么重大日子吗?
“结婚十周年纪念日”。该死,该死,我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日子,老三自责着自己。深情的望着多丽迷离的眼神,那是老三之前不曾见到过的,幽灵一般看着他。
宋老三,今天到日子了。
又到了宋老三交租子的时间,每一次交完租,老三要连续好几天下不来床,和多丽进行一场简单的性爱,就是老三每个月例行的公事。
老三看向多丽,上身穿着一个吊带连衣裙,头上裹着毛巾,曼妙的娇躯对老三而言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吸取一切精华。
多丽,多丽,我们今天可不可以不做。
你说什么?多丽愤怒的转过身子,看到眼前的一幕,我惊呆了。多丽的脸上多了一个五颜六色的面具,像是京剧里面扮花脸的老生。
你是谁,你把多丽藏到哪里去了?老三咆哮的声音响彻在房间上空。
我就是多丽,今晚还是要做的,不过要带上这个东西,多丽指了指脸上的面具。
去吧,去柜子里拿一个面具。
老三颤颤巍巍的走到衣柜前,老三心如乱麻,他们这都是怎么了。老三捂住自己的双眼,轻轻的拉开衣柜门,瞬间千奇百怪的面具一股脑的冲了出来。有笑脸的,苦笑的,发怒的……老三望着眼前的一切,沉默了。
宋老三强忍着面部皮肤的微弱变化,拿起一个没有表情面具带在了头上。
人的表情只不过是一张巧夺天工的面具,人带着那无所谓的面具不知觉走过了人生的几十载,终于有天累了你想摘了下来,却发现它已经完全占有了你。
5
天空依旧静的吓人,老三怕迟到,发生和上次同样的事情,早早来到了公司,看着手机的时间,屏幕显示8:50。这是宋老三第一天带上了面具,回到公司,看到了保安大爷端坐在大门口。
“小伙子,你终于活出了自己。”大爷告诉你一句“不要被眼前的现实蒙蔽了双眼”,总有你理解不透的事,看不清的现实。老三连忙道谢,红绿相间的面具戴在保安大爷脸上,清晰的轮廓是老三带上面具见到的第一个真实的人。
公司在十八楼,需要做电梯上去,老三一路低着头。看到电梯眼神开始凝聚,一个巨大的面具展现在老三面前。“叮”一声,电梯门开了,电梯面具嘴唇的位置正好处在中间位置,血喷大口打开了。我要被电梯吞进去了,还好,吞掉的不是我一个人,各个楼层的管理人员、保洁、物业都陪着我,这样一想,就好受一点了。
老三看到了第一个同事,从背后看瘦小的身躯,熟悉的背影轮廓,小李,你是不是小李?面具里穿出低沉的嗓音,不,我不是小李,我是老李。老三,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被面具反噬变成这个样子的。面具夺去了我的时间,我现在为时不多了,我已经感到死亡正在向我招手。
面具定律/死亡定律
面具定律是基于意志力不坚定,试图和正常人交换权利的面具携带者必须遵守的准则,面具携带者一旦不被正常人所接受,就会被面具剥夺生命,一步一步蚕食。
宋老三赶紧跑向了家中。多丽,多丽,你在家吗?房子内寂静无声,空气也宁静的吓人。多丽,你在哪呢?老三看着卧室的门漏出缝隙,看到一位头发发白,身体佝偻的老人。你是,你是,你是谁?
我是多丽啊,老三。
老三望着眼前的一切,一瞬间仿佛都明白了。孩子,我的孩子们,她们。老三想着孩子戴面具的情景,眼眶不禁湿润了。那舒杨,岂不是也……我对不起你们啊。
是我杀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妻子,我的朋友。宋老三啊宋老三,你不该当初那么狠心。
宋老三再次回到家中,墙上挂满了面具。两个小型的面具,一个花色的鬼脸。
宋老三拿下了面具,世界变成了黑白,人人都带着一个铁框似的面具,跌跌撞撞,泛旧的墙上布满了灰尘,爬满了蜘蛛。
当我开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内心是纠结的,无助的,迟迟不敢下笔,直到有一天我开始凝视生活中的事物—没完没了的天空、底下独自流淌的小河、一匹在打着瞌睡的马、泥地
不知道何时,我也开始善于应用自己那副面具,只依稀记得它在我失落、伤心、彷徨的某一个时刻消消地驻在我的脸上。从此,它拥有了我,因为这是魔鬼“赐予”的,注定是一片虚假。
在人群前面,我学会了微笑,因为这块面具最具有“杀伤力”,它能掩盖一切的虚伪,更能满足别人的虚荣心。纵使我心底有多大的悲伤、无奈,甚至绝望,我也不会让它消失,只有它的表现才能告知别人我生活的“好”。
恐惧,伤心那块面具我会把它们收藏得很好,因为它们的出现会彻底地把我那内心无助暴露在他人面前,它们只会招来同情,那都不是我想要的。只想用坚强的面具把自己粉饰的无所不能。
当黑色吞噬了世界时,我终于累了,一倒下,全世界仿佛顷刻就倒塌了。随手拿起镜子端详下自己的那副面具。我惊愕了,这张面具怎么那么难看,憔悴带有苍白色的脸,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球似乎一碰就要掉落…
一切都太恐怖了,但看到它我心里却有了几分异常的快,只因它会完全地把我真实那面表露出来吗?还是庆幸它没有在人群中出现…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它要你戴着一副面具才能在人生路上走得潇洒,放荡不羁。 请别说我为人虚伪,谁也无法摆脱它,包括你,当哪天你有此体会时,你会发现其实你的人生也只活在面具之下。
简宝玉日更写作第二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