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小苗这么说,李陶满意了,也不再多言语,娘儿俩就这么一坐一躺,各怀心思。姜小苗现在满心都是想着怎么将刚才的小护士弄到手。李陶则搁心里合计着,李根儿将自己儿子打成这样,自己该怎么去他那里闹,才能要到更多的钱。
肖双坐在车上,一路颠簸她都没感觉,眼只是盯着窗外,却一点焦距都没有。肖双心里是纠结的,这几年没回去了,村里人是不是都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情,自己是不是能回去重新来过?当年自己被石头妈招摇(招呼)得那么惨,如今回去,会不会还是有人会对自己指指点点?
虽说拿不准,但肖双心里还是怀着一丝丝念想的,这几年飘在外头,她不是不想家的,可她不敢回去,她没脸面对乡亲们的说三道四。如今,她在厂子里又出了这档子事情,心里自然是希望爹妈能帮帮她。
下了车,走在满是车辙的山路上,肖双一步一停,越是接近村子,她越是胆怯了。就在肖双抖着手准备掉腚往回走的时候,一声叫喊让她听了脚:“艾玛,那不是肖双么!”
肖双僵了僵,定睛看向对面赶着牛的爷们儿,嘴里低声叫道:“田大爷!”然后侧着身,给牛让道。
肖双的举动,让老田头很是满意,点着头,叼着旱烟,吧嗒着嘴:“昂,回来啦,好,好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久溜(赶紧)家去吧,外头冻人呐。”说着话,人也没停,赶着牛就过去了。
田大爷的两句话,让原本不定心的肖双,心里暖和和的,她突然觉得回来是个正确的选择,她早就该回来了,这里再不济(不好),也是自己的家啊。
冷风吹过,肖双紧了紧身上的棉袄,突然就感觉到冷了,她哆嗦了一下,脚步更快了,脸上带着期待的笑,气喘吁吁地往家跑去。
肖双一口气跑到村头,还没喘允气,一道尖酸刻薄得嗓音就砸了过来:“哎妈呀,你都茫茫(看看),咱村的大美人可是舍得回来了,怎么滴,搁外头过不下去了么,又回来祸祸村里的青年么,祸祸俺儿一个还觉得不够么……”
这声音,肖双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是谁来——石头妈,当年要不是因为她到家门口闹那一通,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肖双咬着下嘴唇,挤出一丝声音:“程婶子,俺……”
“哎妈呀,可惯子(千万)别叫俺婶子,俺可不是你婶子,俺家可都是清清白白的正经人,可不出狐狸精!”石头妈搁地上狠狠地磕了磕手里的鸡食钵子(喂鸡的盆),力道大的,震得盆子都嗡嗡作响。说完,掉腚就走了。
石头妈的一番话,让心里刚感到一丝安慰的肖双,又如堕冰窖,她只觉得嘴里发苦,眼睛泛酸,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石头妈依然对自己怀着这么重的偏见。
也难怪石头妈见了肖双没有一丝好气,实在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太伤她的心了。
那天她去肖家闹完回来,儿子程石头就跟她大吵一架,而且从那以后,不论村里哪个人给石头做媒,他都听也不听的一口回绝,甚至挑明了和自己说了:“这辈子,除了肖双,俺谁都不娶,她要是不嫁俺,你们就擎等着断子绝孙吧!”
程石头这话是说地真重啊,石头妈也是打那起,真正的恨上了肖双,自己一心一意的为了孩子好,可倒了,所有的错都是她一个人的。
儿子这些年能不回来就不回来,就算是回来,也是露个脸掉腚就走了,对自己不闻不问,这一切,都是因为肖双那个狐狸精,试问天下哪个当妈的能不心寒,哪个当妈的能不恨?!
就因为恨,所以才在见着肖双后说出了这些年来,一直憋在肚子里的话。这些,肖双全不知情,她只知道,也许,村里人并没有都像田大爷那样,欢迎自己回来。肖双想着,脚下也没停,既然已经到了村子了,不管是好是坏,自己都得咬牙受着。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家家户户都是炊烟袅袅,冬日里夜黑的早,哪家都是趁天亮吃完,往暖和的炕头上一坐,嗑瓜子,剥花生什么的香香嘴,要么唠个知心嗑,要么三五家凑一起玩个扑克、下个棋什么的,冬日是农家人一年最清闲的时刻。
肖双的突然回村,没有多少人看见,只几个惯于走街串巷的老娘们儿遇到了,有挤个笑点头擦肩而过的,有翻个白眼儿冷哼一声装没看见,有面无表情当她不存在的,只有寡妇刘客气的来了句:“双儿回来了,可么吃饭,大冷的天,又黑咕隆咚的,紧溜儿家去吧!”
肖双往日在村里的时候,和寡妇刘没多少接触,只知道她结婚没几个月,男人就得急病没了,婆家说她克夫,准备将她赶出门去,得亏了查出个遗腹子来,不然她得吊死在村头的歪脖树上不可。
也算寡妇刘肚子争气,这胎是个儿子,因着这个,她才在刘家有了一席之地,刘家虽对她不咋滴,可到底没把事情做绝了,给了她个容身的地方。
肖双没想到,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竟是这么一个寡妇,给了她安慰。肖双觉得脸上臊得慌,她胡乱的点点头:“刘……嫂子,吃了?这就回,这就回,你也紧溜家去吧,外头冷……冷……”
说完话,肖双也顾不得看寡妇刘的反应,就跟后头有人追似的,低头往自己家闯。
一头冲进自己家门的肖双,刚一进门,就撞上出门泼水的大妹妹,一盆洗脚水,从头到脚,半点儿没糟践,浇了肖双一个劈头盖脸。
就算肖双再怎么想,也没料到自己回到家会是这种状况,直接冷在当场。大妹妹一看闯祸了,盆子一扔,“哇……”的一声尖叫着就往西厢房里蹿,惹来屋内肖双妈的咒骂:“得死啊,大夜黑头的(大晚上的)叫唤么叫唤,招魂儿啊,个败家玩意儿吗,砸死你干么(打死你)!”
听见自己妈的声音,肖双有些想哭,这些年没回来了,不知道家里人都么样了。想着,抬脚就进了屋。
“妈,是俺,俺妹儿才泼水的时候,正好俺进门,她没看见,倒俺身上了,吓着了。”肖双张嘴给大妹妹求情。
肖双的出现,让东厢房里正笑得欢的一家人登时卡了壳。
肖双妈正抓了把瓜子,一粒粒嗑着瓜子肉,可舍不得自己吃的,都放在一旁,给小小子吃。见大闺女肖双突然浑身湿哒哒的站在自己面前,当时就吓一个激灵,保持着一手掐瓜子往半张的嘴里送的姿势,半晌没言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