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青春年少的时候,上世纪末的陕西农村,一个孩子想要出人头地,高考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从小受到“胡萝卜加大棒”的教育,我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学习成绩,除了英语稍微差些,数学和语文都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
我还记得,自己为了验算数学题,拿父亲给生产队记工分的小册子写写画画,为了记日记和写作文,在母亲用白纸自行装订的本子上每天都写不少的文字,我的作文常被老师当成范文在各个班级朗读,长期担任班长或者学习委员,在黑板上给同学们抄题,在蜡纸上刻考试卷子油印,是老师心目中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好学生。
高考时候的准考证照片
转折出现在初中复读。那时候,考取中专学校是初中毕业考试时很多人的梦想,我也不例外,而考中专比考高中难得多,我没有考上,于是选择复读。以前一直是走读生,现在要住校,就没有了父母的管束,加上学习底子还好,我很快就和街道上的一些孩子混在一起,不思进取了。
理所当然,没有考上父母盼望的中专,还是去了高中。我上高中的那几年,正是流行歌曲和港台电影大行其道的时候,年轻躁动的心也在各种诱惑面前变野了,除了保持着文史学科的优异成绩外,我严重偏科,英语和数理化已经一塌糊涂了。
我开始泡录像厅,课堂上看金庸、琼瑶和汪国真,开始逃课躲在宿舍喝啤酒抽烟,渐渐地成了问题少年。
直到高三,高考临近,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才开始恶补,没日没夜的背诵政治热点,史地知识点,这些文科知识还好,短时期内的努力加上比较好的底子,很快就提升不
少,但是已经严重落课的数理化和英语非一日之功,已经回天无力了。
高考前体检的前一夜,我和同样懊悔与迷茫的舍友平生第一次喝了一瓶白酒,想着体检不合格就来年好好复习再考。奇迹般的,我们的体检居然都没有问题,顺利的参加了高考。
高考的前一天,不明真相的父母依然认真地给我打气,母亲煮了好多的鸡蛋,父亲从手帕裹着的零钱里取出一大部分给我,我难受的想哭。住在县委招待所里,在县城老城的“望湖书院”考试,我怎样做完那些题目的,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从那座古老的建筑窗户里看出去,一片绿油油的莲藕茎叶浮在水面上,远处,有楼房影影绰绰。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像城里人一样,住进漂亮干净的楼房呢?
结果不出所料,虽然竭尽所能,我仍然以十七分之差名落孙山。这次高考失利,大约是我青春岁月里第一次巨大的失败,从“好学生”到“落榜生”,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我被生活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顿。痛定思痛,我参加了当年的复读,准备破釜沉舟、东山再起。
12月的时候,一个机会摆到了我面前,去当兵。带着高考失利的落魄,我走进了军营。在摸爬滚打的日子里,虽然觉得很苦,但我知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在失败之后能够崛起的一个机遇。于是,我努力地训练,努力地学习,努力地成长。三年军旅生活,虽然没有如愿留在军营,但是,我已经从高考失利的阴霾中走了出来,有了更加坚强的身心,有了更加节制的生活,有了从容面对成功和失败的态度。
后来,因为骨子里的文学情结,我幸运地走上了自己喜爱的新闻工作的道路,和文字结下了一世情缘。
如今,经过努力,我也取得了成人教育专科和本科学历,甚至能站在大学的课堂上给学生们上课,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小城里,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了房子,有了爱人,有了温暖的家。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设想,如果没有当年的高考失利,或许我会在某个大学毕业,然后工作,应该是另一番人生天地。但是更多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也“感谢”这次高考失利,正因为这样的失败,矫正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关上了一扇门却打开了一扇窗,也因此体验了更多的人生滋味,走到了新疆,见识了更加不同的世界。
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那年高考的作文题目是:根据寓言诗《鸟的评说》写一篇不少于600字的议论文。寓言诗里说:麻雀说燕子,是怕冷的懦夫,燕子说黄鹂,徒有一身美丽的装束,黄鹂说百灵,声音悦耳动机不纯……
是啊,人生就是这样,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境遇,你会对相同的事物产生不一样的看法,那些曾经的失败,那些别人眼里的苦痛,换个角度,或许就是命运的转机,也未尝不是人一辈子难得的财富。
永远难忘,1995年,我失利的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