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或小区的健身器材里边,有一款类似秋千,双脚踩上去,左右腿协调前后摆动,就会宛如太空漫步,所以叫做太空漫步机。
一位的,独自一人,难得心静;两位的,身边多了个伴,速度可以根据对手而不停变换;三位的,已不在于运动,而在于谈琐事拉家常。而这些主角,往往是老人。
1、两位太空漫步机
一天早晨跟朋友相约爬山,在等待的过程中,我踏上公园里的两位机,身边是一位白了头发光着膀子却异常矫健的老伯。我们的距离很近,近得能够清晰地听见他规律的喘息声,近得只要一转面就能够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老人斑和他眉宇之间不服老的倔强。
我想象和编造着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他年少时候也许沉稳,干着一份一辈子不打算换的工作,娶了母夜叉生了不孝子,如今妻离子散;他年少时候也许轻狂,换过好几份工作,娶了娇妻生了好闺女,如今儿孙满堂;一辈子的富商大官,一辈子的屠夫混混,迟暮之年都一样,在青春逝去之后,绝不节外生枝地平静生活。老人,与青年幼儿无异地在城市里穿梭,只是步伐日渐迟缓,但依然生动百态。
2、公车轶事
车准备开了,老奶奶起身隔着窗户,冲着对面喊了很多次“阿明再见回去吧”,车里乱哄哄一片,车外的一辆救护车鸣笛而过,她的话根本不被听见,她执着的,也许不是阿明是否能听见,而是将要离开的那股万般不舍;当我抬头,发现刚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卖冰糖葫芦的老伯伯也搭上同一班车,心里一阵惊喜,心想葫芦还剩那么少,今天生意一定不错吧,隔壁的小姑娘抵不住诱惑帮他买了一个,也许今晚可以吃顿好饭睡个好觉;车铃途中不曾响起,司机没有在这站停下,老奶奶竭嘶底里地喊很多遍“司机我要下车”,坐过站的那种恐惧,似乎足已把她半辈子的礼貌和修养都惊了去,当时内心一阵唏嘘;老爷爷挑着一担竹篮上了车,张罗好行李,在空位置坐下,只是没多久,他起身用报纸擦了一遍,但不是因为椅子脏,而是怕满身泥块的自己把椅子弄脏;黑白发整齐交织着的麻辫子,宛如十八岁的少女,常常精致地出现在同一路公交车上,年轻时候对自己的打扮想必是一点也不含糊吧;现在的司机都得了老人恐惧症,见着候车站里持着免费卡的成群老人,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加速前行,留下他们无助的摆手和呐喊,只能期待幸运乘上下一班,难道司机,你永远都不会老去?
3、两百平米的存在
公司的对面,是一家养生馆,每天川流不息,热闹非凡。准备走出电梯,常常是笑脸迎人的业务员,只是看到我,依然控制不了流露失望,因为她期待的,是老人家。
养身馆的服务很周到,早餐午餐晚餐生日派对不定期地为客户准备着;养生馆的阿姨业务员很敬业,上下楼的接送,电话通知的温柔耐心,思想劝服工作的沟通技巧,都呈现着年轻人无可比拟的优势;养生馆的氛围很多重,欢声笑语地跟客户聊家常,严肃认真地给客户办讲座,风风火火地与客户驳欺诈。
客户,这些老人家,行动和思考都很迟缓。看不清电梯里的数字,于是常常得帮着按;业务员的嘴皮子功夫太了得,于是没有思考和提问的余地而购买所谓的养生品。可我相信他们是心甘情愿出这笔钱的,毕竟并没有人架着脖子进行丝毫强迫,为什么呢,因为花的这笔钱买来了关心和呵护。每天早晨,也许刚送完孙子上学,也许刚给儿女买完菜,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让自己说说话而不至于孤单。业务员每天耐心地给自己测量血压和脂肪肝,千叮万嘱要少吃或多吃什么,而这些,子女已经没有过问和在意很久了。生日派对,蛋糕和歌曲早已远离,如今却有人只为自己而筹备。
于是,养生馆为民服务的宗旨无论是真是假,对他们来说,已无任何意义。至少,在一家200平米不到的办公室里,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