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扬言要如何如何过好春节。说完大话后,突然问自己,今年过年折腾点啥才对得起辛辛苦苦忐忑不安、苦甜苦甜的2017年啊!昨天Z说今年过年去我爸妈家过,我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不开心。不知道我家的这个年,三年不见,还是我熟悉的样子吗。于是我翻开自己写在2011年的过年,寻找一下我家的年在我记忆中的样子。
月岁年末的时候好像应该总结,尽管New year eve的时候,挤在老外堆里和他们倒数,拥抱,一起唱Auld Lang Syne,但还是直到过了农历小年,才觉得2010年在冲我挥手。有声音真真切切地告诉我,这一年结束了。 看到国内很多人挤在春运的大潮大浪中往回家奔跑,很羡慕。
闭上眼睛就能清晰看到家里过年的样子,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让我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细数家的每个细节和亲情的不可抵挡,尽管不在家,但我是幸福的!每次过年最热闹的就是置办年货打扫卫生。腊月二十过了以后就计划大扫除了,这时候是最累也最开心、。我喜欢擦玻璃,不只是因为看到自己擦亮一扇窗户很有成就感,更重要的是一家人一起合作一起劳动的温馨。前几天给家里打电话听说今年请家政擦了,突然觉得有点“失落和上当”的感觉,原来我奋斗了这么多年,还是生活在我们家最底层啊,怎么我一出国,玻璃就请人擦了。哈哈。去年擦玻璃老妈发挥聪明才智,充分利用喷壶,老爸挑战高的远的有难度的地方,我干细活主攻最后一道,创造“望过去好像没玻璃”的奇迹。家里所有的抹布所有的人手总动员,说说笑笑,一个也不能少,好像下午的太阳都落山晚一点一样。我们家的第二大工程应该算是洗窗帘了,上次LJW同学来我家玩,不但没怎么玩,而且被我们压榨一起洗窗帘挂窗帘,我想下次过年前打死他也不敢到我家来了。不过看着干净的窗帘散发着洗衣粉的淡香,就像盖了晒过太阳的被子,真舒服。去年年前看到一家店的金钱树用啤酒擦得很亮,取经后,在一个阳光暖暖的下午,我搬了小板凳,拿一瓶啤酒,一片叶子一片叶子擦我们家的几盆绿叶花,好几百片叶子的巨大工程可算是磨练了我的耐心。大扫除的最后一站通常是擦地板,老爸很多次带头模范几分钟后躺沙发抽烟去了,留我孤军奋战,偶尔能得到擦窗台人或者忙厨房人的援助。
从小到大都会很期待过年买新衣服,一直到我工作了,老爸还是会满足我们的愿望,载大家去附近的城市买新衣服,大年初一摘掉商标牌,穿上新衣服好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新”了起来的人走路的步伐都会不一样!王安石的诗句“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中的“新桃旧符”我想大概就是春联和门神了,每次贴了春联才觉得新年旧年彻底划清界限的样子。小的时候,三十下午开始大人们忙着蒸馒头炸油果煮肉,奶奶就让我们喊哥哥回家写对联,我猜哥哥那会心里肯定很得意,就像古代的大先生一样,不用张口,我们一帮人围着“伺候”:最早家里用的是一个墨块和老砚台,倒了水,一圈圈磨,墨汁越来越浓,后来有了卖的现成墨汁直接蘸了就可以用。不过那时候我们还是会自己做浆糊,贴得对联牢实,到下一年即使红纸褪色了也还能看见上面的内容。一张大红纸扑到桌子上,哥哥总是不说话胸有成竹地比划几下,叠成几个绺长条,变魔术般裁出很多对联。每次人家拿起毛笔挥舞的时候,我都会抢着压纸,写到后面几颗字,说:“拉”,我就很听话地轻轻往前拉,然后一处处对联摆到地上,蹲在旁边,盯着它们着晾干。天色渐晚的时候端了浆糊拿了对联,挨着每个门一处处撕掉旧的贴上新的。剩下的半长不短的纸,他还会写上“出入平安”“喜迎新春”“辞旧迎新”之类的小横批,贴我们家门口的柳树上,在我印象里狗窝也贴过一样,反正是没有一处多余的。正月,家里来了亲戚没进我们家院子就夸哥哥那一笔字,各种的好,很是崇拜!再到后来,我有了写对联的机会,姐姐帮我裁纸,帮我定夺要写的内容,但每次总是拖,直到老妈喊我,开始埋怨的时候,我才冲出冲进找墨汁泡毛笔。我们家其实我妈的毛笔字写得最好,但是老爸偏心,我就开心地接了这活。很清晰地记得每次写对联,老妈总会在一旁指导我,说这个字结构不对,那个字大小不合适……然后看我写得不够好,失望地去厨房忙自己的。留老爸给我打下手,我爸在家一直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慈父,不管我写的怎样都会在一旁点头称好,偶尔还会冒出自己女儿以后当书法家的想法,鼓励我,致使对自己的毛笔字一直信心百倍。说到传统年画——门神,我们家的门神画都是姐姐挑的,我看都是“秦琼敬德”没什么区别,老姐总会挑个半天,大小合适的,色彩漂亮的,我完全相信她的眼光。等挂了对联,贴了怒目发威,手持鞭锏的门神,用奶奶的话来说,大鬼小鬼都不敢进来了,正真的除夕夜就算正式开始了。
受长辈们的影响,我父母一直沿袭了祖先们过年祭拜的礼仪。即使住楼房,客厅的一面墙上也会挂爷爷去世三周年的祭文。中堂的祭文主要描述爷爷的生平和他生前的功德,左右两幅挽联写着:“德高泰山堪仰至,恩深渭水永缅怀”。那个“恩”字看着很像“思”字,而且我一直觉得“思”字更好,因为每次看老爸在爷爷照片前斟酒烧纸,小心翼翼地插香火,处处满溢的是一个儿子对父亲深深的思念。这种思念和依赖看似轻于“恩”,却最能体现深埋内心的不舍和恩重如山。每天出锅的菜都要先盛放在小碟里祭献在那个小桌子上,我们才能动碗筷。且不说相不相信灵魂存在的事情,每当我跪在老爸身后,总会想起爷爷勤俭勤劳,一辈子那么热爱生活,九旬高龄以乐天年。
我们家的年夜饭一般都分两部分,五六点钟会吃一餐,然后就可以亮了灯笼,一家人围坐在客厅一点一点吞吃“年”了。春晚每年让人失望,但是每年还是会等着看,只是越来越少,越来越淡。到现在基本都是取头去尾地关注一下,就忙活些别的事情了。这时候最需要时间慢一点走,但却发现时间过得最快,总会争分夺秒地挨家挨户打电话拜年,或者疯狂地互换短信。我们家一般这会最开心的应该是我爸,只要不在他眼前晃动就被他千呼万唤,他要看我们每个人在他身边,给他添添茶水,陪他尝尝酒菜,偶尔我还会帮他还还短信债。每家过年最忙的都是妈妈们,我家也不例外,长大了才体会到老妈的辛苦,但即使年前年后各种各样的累,从来没听她说过过年没意思之类,还是会有条不紊地准备这个收拾那个。累是肯定的,但是她愿意为我们这样一辈子劳累并快乐着。至少她从来不抱怨生活本身,在这方面,老妈对生活的热爱我是做不到的。除夕夜,中国成千上万的小孩在等着压岁钱,就像在床头挂袜子的外国小孩一样兴奋。即使工作了,父母还是会给我压岁钱,老妈还会一张一张挑选吉祥的号码,孩子一样执着!吃完第二餐的排骨,收拾收拾该下楼了,在十字路口烧完冥币点了香火才算把祖先领会了家。前几年我们还会和小姑一家在整12点赶到城西的皇庙,听锣鼓整耳欲聋,看舞狮们在小广场快活地摇头摆尾,然后人挤人到庙里烧香,我一直觉得这时候年味最浓,年也算是升华了。我总是紧紧地跟着老爸,看他挪动着胖胖的背影,挤到桌子前,在火堆旁点了香,递给我,盯着我小心地插到香炉,偶尔还大声地和他的老熟人们大老远地打招呼。财神、龙王爷……拜完各个神仙,压完香火钱出了旁边的侧门,表弟会点燃一卷长长的鞭炮,我们一个个捂着耳朵看它噼里啪啦没有方向地飞溅。然后排队敲庙门口那口钟,我一直不知道那口钟是干什么的,老姐说依次敲上面的十二个圆点一圈,来年会有好运,而且要亲自拿起那个很重很重的大木锤,所以她不能帮我,尽管每次都被抡起的木槌拖得东倒西歪,我还是会使出全身力气,认认真真地一个不落地敲一圈,好像来年的一切都就在那么一圈敲钟了。老爸站在一边,乐呵呵说:“敲得好,回家咯”,我们一行人出了皇庙,听锣鼓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但那咚咚锵的声音好像不会消失,直到现在,只要想起这一幕幕,我还能听得见。
提起锣鼓阵阵,突然想起童年很多,想起老家村子里的那面老鼓和缺了一牙的破锣,腊月里敲到正月走出来。优哉游哉的腊冬时节,围着小火炉,看爷爷熬一碗又一碗罐罐茶,小妹捣乱嚷嚷着给她装到酒瓶喝,烫了一个大泡在嘴上,哭得全家上下乱了套。还记得,一家人打牌,有人输了牌,哇哇大哭。记得初一早上爷爷敲家里的铁簸箕,哥哥放鞭炮,想不起早都难。记得小时候学哥哥姐姐们守夜,醒来一个人都没有。记得我们比赛吃带鱼,把骨头排成长长的线。记得97年,老爸给爷爷奶奶摄像,他们以为是拍照,一动不动,像小孩一样乖乖盯着摄像头。记得大姑一来,我家的狗老远地叫……还有细碎而难忘的数不清的点点滴滴,我很怀念。
除夕的最后一道就是放烟花,小的时候在老家过年,每次我们家放烟花都会给每个孩子分烟花,一个个轮着放,爷爷奶奶或隔着窗户或站在房门后看我们点燃的烟花绽放,笑得合不拢嘴。长大了,每年,老爸还是不会忘掉买各种各样好看的烟花,但是大家都不愿放了,没了小的时候的你争我抢,反而是相互退让,到最后老爸一个人把烟火摆到花园沿上,用他抽了一半的香烟点燃。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每个烟花会响多少下,会是什么颜色,会冲多高,叫什么名字,很期待但又好像已经知道它会什么样子。还是小的时候好奇,不但记着每钟烟花的名字,还会把那个破纸筒拿在手里当枪当炮,好几天舍不得丢,甚至还会把落队的小鞭炮里的火药倒出来连成一条线,点燃一头,看它扑哧哧一条火龙一样烧到另一端。
放完烟花回家,开了门,大家都进去了,老妈会矗立在门口,第一次看我写的对联,但只是从上到下地大量,不说话,我总觉得她多少还是有点失望的,每次看着她的背影我总会暗暗下决心下一年我一定听她的话提前练习,但是每次到时候我又忘了,又是拖拖拉拉,直到三十下午老妈大声嚷嚷,我又跑进跑出找红纸找毛笔找要写的内容,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