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梦到一个人。
《first blood》的手机铃声在梦里响起时,可乐瓶里的冰块锒铛作响,留白的本子被午后风吹开的微弱沙沙声,带着梦中专属的柔软无力和怦然心动。
信号彼岸的你语调懒散而认真,依旧是让我一度痴迷到无法自拔的声线。
你说:温水同志,怎么了,不认识我啦?
我在自己的笑声里礼貌的克制表情,情绪在嗓子里翻腾,准备发声的口型完美,音节哽咽。
梦境稀碎的一塌糊涂。我自一片黑暗中醒来,伸直手臂拉开厚厚的鹅绒窗帘,视线所及的世界沉寂在安静的夜色里。
还是月亮温柔,将撞见的伤口悉数查收。
爱你这件事,开始和结束都猝不及防。
高中某个课间的惊鸿一瞥,在教室门口打翻作业的我和正准备去做自我介绍的你撞了个满怀。帮忙捡起散落一地的课本后,你就势拿走我手边的那份,自来熟的走进教室开始分发。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捏捏衣角,只能局促的跟在你身后。
“真好,省去我在台上假惺惺自我介绍的时间。”察觉到我的尴尬,你扭过头冲我温柔的笑开。
都说温柔的人眼里自带光芒。曾经把这句话形容成尴尬玛丽苏的温水啪啪打脸,我愣了愣神,笑意涌到眼底。
“同学谢谢你”。
这样便算认识了。
你是懒懒散散却名列前茅的文科学霸,我是战战兢兢才死守疆土的文科学渣,在一起后的每一天里,我都过的心惊胆战。
怕散步,怕电话,怕你把我送到楼下。青春期的家长如同洪水猛兽,分分钟就可以拆散少年少女情似金坚却薄如蝉翼的海誓山盟。
更何况彼时是风生水起的高三。
我站在悬崖边上心满意足的跟你谈着恋爱,升学压力和未来的迷茫被你摸摸头就可以化解的云淡风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从来没收下过你的花。
那时候少女心萌动,最大的期盼就是像电视剧女主一样不期然收到大捧玫瑰花,然后半惊讶半甜蜜的送给男主一个熊抱。
可是拥有如此热望的我只能在每次你捧出花之后眼神放光,再失落的靠在你怀里。
即使我期待的场景就在眼前,可走读的身份让我没办法带着这份心愿回家。
浪费掉玫瑰花的次数多了后,我开始跟你打商量:要不别买了吧,我又带不回去,多不值。
你一本正经的拒绝:那不行。给你买是一回事,你带回去是另一回事。花让你看到就不算浪费。
我大叫一声扑在你怀里,闻着你身上好闻的洗衣粉香气,开始认真想象以后在一个城市工作的我们的未来。
你说如果时间就停留在那一刻多好。
后来的我其实也一直没机会收下你的花。
上了大学后我们俩的联系越来越少。
大一新生本来就是被各路学姐学长压榨的廉价劳动力,你又一路绿灯的坐到了社长的位置,每天忙的团团转,十二点后几十个刻钟才会疲惫回我一句晚安。
没关系嘛。我撇撇嘴,关掉台灯钻进被窝。
我可以等第二天醒来后查收你的晚安。
那个时候有一个同系的男生在追我。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心跟铁打的一样咬定青山不放松。
有次跟你吃饭时笑着感慨,你说出场顺序有多重要,那个男生条件也不差,如果不是出现的晚了,鬼才要死乞白赖一条心的跟着你。
你咬咬筷子,艰难的抬头。
我看着你严肃到不再温柔的表情,没来由的开始心慌,想跳脱这个场景读档后重新演绎。
要不我们分开吧。
你的嘴型看起来像慢动作回放。我的心重重的坠下去。
果然。
原来是家里为你安排了门当户对的亲事。
爷爷年岁大了,希望你能在他过世之前成立自己的家庭,于是给你寻了老战友家温婉贤惠的孙女。
老人家待你不薄,你想不出理由拒绝。
哦,那我呢。
无意识的咬着细管往嘴里输送可乐的我听完你断断续续的解释,嘴边发苦又没办法质问什么。
我的确在毕业之初没办法答应给你一个家。
那好啊,我放下可乐冲你点头。
祝你幸福。
如此狗血又突如其来的分手戏码,我还能做到体面退场不质问不热泪盈眶,我把自己感动到一败涂地。
你留给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那个男生真的很好,也看的出他喜欢你,把你交给他,我放心了。”
我回了声好,然后从列表里按了删除键。
仿佛把记录删掉的瞬间,你也可以在我人生中瞬间清空。
后来我也没跟那个男生在一块。
他是好是帅是百依百顺,可我不喜欢他。当初扬言的出场顺序,不过是毫无依据的一个玩笑。
一个只有我自己清楚的玩笑。
你欠我一句对不起,我欠他一句对不起,多像守恒的公平交易。
年初时我收到了你们的订婚函。
特别棒的磨砂质感的封面上,印着你和女生的婚纱照。
我的确没有看走眼,你无视着“男人三十一把杀猪刀”的铁律坚定的帅着,那个女孩算不上惊艳却也落落大方温婉美丽。
订婚函上的你们冲着对方温柔的笑着,赚足了我这个看客的眼泪。
好像故事讲到这里,便到了该抬笔谢幕的时刻。
我该微笑祝福安静告别。
书上说如果不敢明目张胆的祝福一个人的话,就大大方方祝福全世界好了。
因为全世界里,一定有那个人的存在。
那好啊,那我便祝福全世界好了。
祝全世界平安喜乐,幸福顺遂,万事胜意。
以后山水万程,皆要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