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清脆的闹铃,藏蓝色的素布上衣,心事重重的门卫,行色匆匆的路人,刀光剑影的地铁,没有天空的望京,看不到尽头的红色尾灯,拴着麻绳的毛驴,七楼南侧的电梯,出门左拐的工位,歇斯底里的键盘,按部就班的公车,两块一斤的空心菜,路灯拉长的身影,忙碌的厨房……
生活是一首时长24小时的催眠曲,在上天的CD里单曲循环。
斑马线上,翻看乌兰布统的狼毒花;打断点时,调试叫做himalayas的全局变量;开会时,稿纸上画着雨崩的冰湖;处理邮件时,写一封发往撒哈拉的慰问。有一些尾号限行看不到的蓝天,有一些音响里听不到的声音,有一些在回龙观永远遇不到的知己。
我叫书,我来北方两年,我喜欢一切无规律可循的事物,我要远离拥挤的公交和汽车颓靡的尾气,忘记那些觥筹交错中虚伪的笑容,我要在五月到来的时候,把以往锁进我的围城,离开深夜的霓虹,去贫瘠的沙漠,流浪。
2016年04月29日 周五
修完最后一个bug,把代码提交到服务器,检查所有的邮件报警,没等leader审批年假申请,甩开旋转门前的保安,逃离昏暗的写字楼。
没时间吃午饭,打包好食物和水,已是下午五点,天空开始叫嚣,威胁着要水漫四月的人间。带着混凝土的气味,背起行囊,一路向西。
2016年04月30日 周六
从鼾声中醒来,对床的男人还在熟睡。背包里传来肉丝的香味,强烈的饥饿感使我不得不胡乱抓起两片面包,大口大口地喝完白水。
迅速起身,掀开窗帘,天边露出一抹少女的微红。三三两两的人们开始在田间劳作,使我想起那些少年时光:在梅雨猖狂的南方盛夏,满江红包裹的金黄稻田,提着水桶,挽起裤脚,颤颤巍巍跳下长满鱼腥草的田埂,向青梅竹马炫耀手里的泥鳅……这种回忆让人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亲情的味道,那种久违的痴迷的味道。
早上八点到达银川,吃完早餐,随便买了些补给,坐上大巴,前往沙漠的起点。一路上,除了远处的房屋和路边开黄花的树丛,只有沙,黄褐色的沙。
司机把车停在天鹅湖的门口,我们要从这里徒步67公里到月亮湖边的某条公路。
过了一段浅浅地沙田,便是起伏着的层峦沙丘。蜥蜴在慌乱中回头驻足观望,黑色的甲壳虫推着他的食物下班回家。沙坡上的棱角像衬衫上的条纹,风一吹,就往远处散去。
太阳发出刺眼的光,用比女人心还毒辣的温度烘烤着负重的人们。风吹过,夹杂着烤肉的焦味,恨不得撒两把孜然,自相残杀。
2016年05月01日 周日
闹钟响起,帐篷近乎被狂风掀翻,是沙尘暴!大片大片的黄沙蔓延向远方的云层,像倔强的野马,借着粗鲁的龙卷风肆无忌惮地恐吓着脊背上的异类。它们钻入鼻孔,扒开喉咙,经过气管,抵达肺泡。所到之处,令那些来自帝都的霾霸闻风丧胆,灰飞烟灭。
到达月亮湖,天色全黑,开始下起小雨,同伴已经搭好帐篷,如同女人们站在村口,焦急地等待着男人们凯旋。
零点一刻,蜷缩在睡袋里,想象着帐篷外令人绝望的黄色正被黑夜鞭笞与吞噬。轻吻这温柔的夜,山河入梦,慰藉这苍穹下孤寂的荒芜。
天将破晓,我听到岁月从远方传来的呐喊,那种空洞的落寞,像一个巨人站在黑暗里孤独地叹息,雨水为泪,倾诉着伤心的往事。我想起江南歇斯底里的台风夜晚,我们明明这样近,却一个向北,一个往南。
2016年05月02日 周一
坐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等待日出,微风依偎在肩头,空气有些冰冷,时光开始融化,东方的肚白,那里曾经红尘滚滚,如今一地尘埃,在这凄凉的洪荒中立成稻草人,眺望那卑微的晨光里逝去的希望。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用敏锐的嗅觉小心翼翼地试探周围任何可能的猎物。每失败一次,就在自己的犄角上划上一刀。回想过往,岁月已在皱纹里搁浅,皓首穷年,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他们的劫难。
手心上的掌纹,像荒芜的沙丘,盼得来黎明,留不住黄昏。
用手杖在离别前的土地,画上最后一圈年轮。
回到我的城,收起琦角,带上面具和无形的枷锁,过与旁人迥异的人生。中了孤独的毒,那又怎样,有光的地方就有希望,太阳就在前方。
做一只黑色的甲虫,用足迹丈量每一座沙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