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死亡

微雨凭栏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莎士比亚

小时候看哈姆雷特只记住了他徘徊来去时一直叨唠的一句话 ,并不明就里只觉得奇怪。

岁月流逝,这句话慢慢真的成了一个问题,看多了生生死死,分分离离,尤其死亡成了一个巨大的困扰,盘旋在脑子里尤在夜深人静时挥之不去。

如果用白色代表生,那么死一定是黑色的吗?死亡从来都是以黑色出场的吗?那种透彻的黑,无底的吸盘、带着袅袅黑旋风的洞、世界毁灭的静谧、茫茫无际的黑……

有了生便注定和死亡有了必然的联系,为何而生,为何会死,困扰着多少灵魂。

有的人很健康,突然一个意外生命便戛然而止。  有的人生来体弱,病怏怏坚持到一个世纪,我们永远不知道死亡何时以何种方式来到我们身边,却知道它必将是我们的终点,是我们最忠诚的伴侣,对任何人不离不弃。它让我们见识的是它的脆弱和它的坚强,它的百变面庞。它有时来势汹汹,猝不及防,有时百般纠缠,让你欲生不能、欲死不得,仿佛得到它也是要历尽艰辛,有时又显得很有气度,让你五代同堂。

死亡总是一道阴影,藏在太阳的背面。死亡总是一种晦暗,让人避之不及。

我很佩服读大学时被报道的陆幼青,他可以在病痛的百般折磨下写下自己的心理路程 是一个真正直面死亡的勇者,他用另一种方式诠释了人对死亡的态度,这绝非一般人可以做得到,明确地说,我不行 ,没有那样强大的心理,虽然我信他也绝不像展示给我们的那般乐观,有多少眼泪毒药般吞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把生命最后四个月中病痛的折磨、对死亡的一再感知、心理生理的微妙变化用一本《死亡日记》展现给了我们,那时会经常探听他的消息,只是那时没有现在如此发达的网络,不能像现在随时更新关注,一切都是死亡之后读他的书得来。那时上帝对他的门窗都已紧闭……

最喜欢一部由布拉德皮特主演,大卫芬奇导演的影片《返老还童》,一部非常温馨的影片,一部将亲情、友情、爱情、梦想、孤独、死亡等主题很好地融合在一起的影片。电影情节最大的创新点是本杰明的逆生长,看了无数遍,经典的台词、奇特的构思、对死亡的直面都让我心生感动,让我深思,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不是我一个人对这个问题迷惘,只不过很多人在思考的路上走的更深更远,死亡之于人类的的确确是个问题……

最锥心的文字是张洁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上学时听这篇小说播出时总是眼睛红肿着去上课,总是听着听着哭到听不清楚……那种深入骨髓的爱在琐碎中细枝末节中凸显,那种融化在血液里的长情的陪伴而让分离痛彻心扉,每每在深夜想到这个话题,想到自己的妈妈之于我,便无比痛苦,老实说没有一次我敢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却又越来越被它所困扰……

死亡之于我们一直戴着神秘的面纱,然而不管哪种方式它终究还是让人惧怕,不愿直面。岁月流逝,慢慢变老已让我恐惧,起皱的肌肤 、全身零件的迟钝、不得不遮盖、再不能毫无顾忌的白发、各种病痛的折磨,结识了越来越多的疾病名称,视野在医学领域越来越宽泛……这背后需要承受的哀伤……抽丝剥茧般折磨着灵魂……

我不怕死, 我怕死时我在场。忘了谁说的,只是真的,我怕死时面对亲人绝望的眼睛。

有时觉得自己的死亡还好接受,因为怎么难过都是别人的事了,自己倒不用想得太多。然而若是自己身陷这样的情景,想想都觉得会大脑崩盘,会掉进不见底的悲伤……因为恐惧便总是夜有所梦,梦见亲人离去,便撕心裂肺地哭,醒来都会有泪水和心口强烈的痛,精神真的可以更有力地伤害肉体,是更痛的内伤,那种沉痛和压抑会持续很久,恍惚之中竟真的一般,竟是比死还痛苦万分的!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难道不是吗?

死亡到底是怎样的呢?真的有来生吗?有另外一个世界吗?有天堂和地狱吗?

理性地讲我是唯物论者,知道人是物质的,死亡就意味着我们本体灰飞烟灭,可真的有魂灵吗?真的有重生吗?此生的终点真是来世的起点吗?村上春树说:一旦死去,就再也不會失去什么了,這就是死亡的起点。三毛也说:如果说出生是最明确的一场旅行,死亡难道不是另一场出发。

记得关于轮回的讲法里比较喜欢这样一段话: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亦复如是。

我更愿意相信人生必有轮回,这样今生的愿便可在来世实现。而死亡不过是一个拐点,人总是有希望才活得有劲头。人最怕活成了空壳,走肉行尸。就是人什么时候都要有个念想,哪怕面对死亡,往往这样,死亡之于我而言便没有那么可怕了,便觉那道天然屏障可以阻碍我们的身体却不能阻碍我们的灵魂,那么想着她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幸福是不是分离便少了那种撕裂的痛苦……

有时人看不开便觉死亡是唯一的途径,一了百了,真的是那样吗?难道那不是一个逃避的借口?西塞罗说:死亡并不是生命的毁灭,而是换个地方。可是我们真的愿意换一个地方吗?愿意我们的亲人换一个地方吗?

死亡虽总是以可憎的面孔出现,可如果那就是必然,为什么又总是让我们恐惧呢?史铁生说:死是与生俱来的,既然终点已定,我们还急什么呢?

这样看是不是又坦然了许多,我们只需过好生,至于死,坦然面对是不是就好……人生是不是就像搭乘了一辆公交车,单行,我们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完每一站,看尽每一站经过的风景,急与不急,终点就在那里……死亡也许是免费的,但它是用一生换来的。

说来说去我终还是无法看透死亡,总是忽而看淡忽而无法直视,时而明晰时而混沌,人生这场戏究竟怎样谢幕才算是完美,我只能用川端康成的话来让自己心安:死亡是拒绝一切理解的。

加缪说:死亡是唯一重要的哲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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