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捉弄红姑姑》
夜里灯火通明,玉儿换了件高领的衣裙跟在钟翌后面,往红姑姑房里走去。钟翌敲了敲门,喊了声:“红姑姑。”
“钟将军。”门里传来红姑姑的谄媚声音。这种老婆婆装娇滴滴的恭维,令玉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门开了,艳妆的红姑姑着实是着急打扮了一番。满是笑眼的红姑姑目光扫到后面的玉儿,眼中掠过一狠。随之而来的是房子里涌出的刺鼻脂粉味。玉儿打了个喷嚏。几乎所有家具都镶上了宝石,这种奢靡的作风和姑娘们房间的质朴清新截然不同。
“红姑姑,你该当何罪?”钟翌拉开衣摆直接坐在宝石木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你也坐吧。”看了看玉儿。最后对着红姑姑一阵坏笑:“你站着。”
汗水颗颗凝聚在红姑姑额头,润湿了前额,掉下来砸到了眉毛,搁得她痒痒,可她连抬手擦擦的勇气也无。“不知,所为何事?”玉儿也伸开腿,抬着头看着胆怯的红姑姑。
“你胆敢私自抓捕表妹,你说你都做了什么?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声音一句句高亢,着实把玉儿也吓了一跳,特别最后一句竟有些王者风范。
红姑姑立马跪下:“冤枉呀,将军,是揽月楼的老板卖给我的。贱婢一点不知呀。”
“表哥,那日这老婆子给我一巴掌,现在还疼着呢。诶呦诶哟。”玉儿拿手摸着脸,洋作疼痛的模样。两人乘红姑姑低头,相视一笑。又转过头装作严肃的样子。
“这可如何是好呢?你扇我妹妹,莫不是真正想扇的人是我?”钟翌把桌上的茶杯一把拂下。嘭噔一响。
“红姑不敢呀。将军,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呀,将军。”说着便哭着一个又一个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
“小白呢?还有我的包裹呢?”玉儿看着全身发抖的红姑姑。
“那只小狐狸在柴火房,我并未看到你的包裹。姑娘,求求你放过我吧。”红姑姑使劲地磕着头。她那厚沉的头颅砸在地上,宛若上好的肥肉掉在砧板上。
他俩觉得红姑姑有些可怜。便收了手,留红姑姑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里磕头
小白八天未见,瘦了一圈。整个身体都瘪了下去,白色的毛耷拉着。虽说没被虐待,玉儿把这样的小白抱在怀里时,还是心疼不已。小白在玉儿怀里嗷嗷叫唤着,仿佛很享受这来之不易又熟悉的温暖。她轻轻地抚摸它,它眯着眼睛。泪水在玉儿眼里打圈,“小白,是姐姐的错。姐姐以后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静止了。爱闹腾的钟翌也一声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和它。他看着小小的她把小小的它抱在怀里,心里涌起一股暖。
第二节《营救师哥》
他们将小白安置妥当,便去寻找小剑。奇客居老板得知玉儿是钟将军亲戚时,就将小剑从柴房里接到了奇客居最好的上房。玉儿赶到时,小剑已卧床不起。伤痕一道道遍布小剑的脖颈与手臂,右脸一大片全部脱皮,暴露出红色的鲜肉。干白的嘴唇显得嘴角更加乌紫,手腕还有被拷过的痕迹。眼泪猛地砸下来,她想不到师兄究竟受过怎样的折磨。她冲过去,蹲下身,轻轻地抱着他哭起来。模糊不清的他还一口一声地:“放了我,玉儿,我去救你。玉儿。”
“剑师兄,剑,师兄。你醒过来,剑师兄。”她嘶哑地喊着,跪着身子,看小剑的伤势。
“他腿才接好,最近一月都不可乱动,伤口每六个时辰就得换一次药,虽然命保住了,但后续不照顾好,怕会落下残疾。”医生对钟翌说道。
钟翌点点头。
“这伤得确实严重,这店老板没少折磨他,脸上的那个伤口,愣是直接揭下一张皮。这不是福大命大,怕早是一命呜呼了。”侍从轻声对钟翌说道。
钟翌打了个手势让他闭嘴。
“小竹竹,没事的,医生说你师兄福大命大,很快就能好了。你不要伤心了。”他递给玉儿一个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不忍地看了看小剑的身体。
玉儿轻轻揭开小剑的上衣,更多的伤口暴露出来。很多伤口腐烂流出的脓液与衣服粘在了一起,玉儿揭衣服的时候,小剑疼得皱了皱眉头。玉儿的心像是被火烤被针扎了一样,她只是哭。她给他涂药,小剑随之身体抖了抖。
“我来,你这样涂药不行。”钟翌往前一步,拿起药布。
玉儿乖乖退到一旁,看着他给他涂。钟翌捂住口鼻,由外到内一点点往伤口上匀了金黄散,再扯了扯块药布轻轻盖上。
“看到没,像这样,伤口好得快些。别哭了,他死不了。”钟翌边涂边说。
“看到了。”眼前的钟翌在她心中不再是那个流氓少年了。
“我以前受伤,这样涂药好得快还不疼。还有这可是我第一次给男人涂药,还不是看在你面子上。你真是个笨手笨脚的女人。”钟翌转过头对旁边的玉儿数落道。
玉儿敲了敲钟翌的脑袋,“你这涂药法也就那样,你轻点,别把我剑师兄弄疼了。”
“知道知道。要你操心?”
满香阁。
红姑姑被锁在房里,两日未给吃喝,第三日屋外有动静,竟是投来一大袋子小白鼠,约有上百个之多。老鼠一出来,满屋乱窜,顺着红姑姑的腿往上爬,啃红姑姑的脚踝。红姑姑跑到柜子里,床上,甚至墙上。慌乱之中被凳子绊倒,躺在了地上。“吱吱吱。”耳边全是白鼠的声音。睁开眼一看,五只小白鼠正翻过鼻子往眼睛上爬。“啊,啊,啊。救命呀,将军,奴婢再也不敢啦。”红姑姑在屋内惨叫。围在门外都是平常受她压迫的姑娘们,“今日要她好受,她也有今天。”“这世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皇室官人。”
五日后,鼠死,红姑疯。
奇客居。
昏迷四天之久,小剑终于醒来了。眼前正是他期盼许久的场景。玉儿抱着小白静静地坐在桌边睡着了。他轻轻地拔出身子,发现还是难以动弹。他便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玉儿。玉儿醒了。看到起身的师兄。惊喜道:“师兄,你终于醒了。”
“玉儿,你怎么样?受伤了吗?”小剑师兄急切地说引来一阵咳嗽。
“师兄,我好得很,你别说啦。好好歇着。”玉儿开心的时候,眼睛都弯成了两轮灵月。她抚了抚师兄的衣角,拍了拍师兄的背。
“被绑了之后,我被揽月楼老板送到奇客居,你去了哪里?”
“我被卖到了满香阁,最后被一个叫钟翌的家伙救了。之后又在奇客居找到了你。”
“满香阁?钟翌?”小剑眼前滑过一阵黑。
“我和他什么事都没。他是齐国的将军,我来长青山之前和他有一面之缘。”玉儿急忙解释道。
“你没事就好。”钟翌自己的遭遇一点都未向玉儿提起,他很疑惑玉儿在这地方竟能如此安全,还能救出自己。他不得不好奇钟翌是何等人物。
“师兄,别想啦。待会厨房炖好了鸡汤,我喂你喝。”她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小白跳到了小剑身上,蹭来蹭去。“你看你看,你醒了,小白也开心坏了。”
齐国澧县宫殿,合欢殿。
钟翌在议会后,立马回到自己宫里,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在衣服上洒了洒香橙紫薰水。出门迎面撞上萧裕。“脸色桃红,一股春风,你这又是去奇客居。这个满香阁的蓝姑娘还真是合你心意。”萧裕打趣道。
钟翌止住笑意道:“除了那次在满香阁,我们和她也早有一面之缘。”
“哦?”萧裕笑着说。
“我走啦。”钟翌作了个礼,就匆匆忙忙出门了。
第三节《钟翌和小剑的初见》
“小竹竹,我来啦,可把我累坏了,那群大臣真是傻不拉几,迂腐至极。拖累了我那么多时间。现在都正午了。”奇客居的房外传来了兴奋的抱怨声。
小剑眯着眼睛,想必来人就是那钟翌将军了。
玉儿倒了杯茶,钟翌一把接过。“可累死我了。”
“别急,慢慢喝。”玉儿笑着说。“剑师兄醒啦。”
“剑师兄,这是钟翌,钟将军。是他救了我们。”玉儿对着小剑介绍道。
“感谢钟将军救命之恩。”小剑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审视一个男人,他穿着上好的白色绸缎,腰间带着玉佩,上挑的英气眉和俊俏的轮廓。他给人的印象也如他的声音一样干脆透彻。
“不必感谢,我只是帮吾思竹,你要感谢就感谢她。身上伤势如何?”钟翌放下了手头的东西。
“有她的悉心照顾,快好全了。”说着望了玉儿一眼。“吾思竹?”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玉儿一个人捧腹大笑,留钟翌和小剑愣在一旁,连小白也歪着头睁着眼睛。“你们仔细读读吾思竹。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剑领悟过来也笑了起来,“玉儿,你在骂人呀。”
钟翌最后一个才反应过来:“啊,你骂我是猪呀。吾思竹,吾是猪。好啊,亏我好心帮你。”
三个人便因为猪活络亲近了不少。
“呐,这是天山的灵芝,给你剑师兄补补的,还有这个,你的包裹。从奇客居老板那里拿到的。”钟翌拉开衣摆坐了下来,翘起了两郎腿。
玉儿拆开包裹,“剑还在。”转头拍拍钟翌的肩膀,“大爷,欠你两个人情,以后舍身奉还。”
鸡汤的香味传来,玉儿忙去厨房端鸡汤,她给小剑盛了超大一碗。钟翌见势,移到桌旁,“我呢?也给我盛一碗。我也想喝你亲手盛的汤。”
“你又不是病人。你不准喝。”
“玉儿,我可午饭还未吃就跑来送灵芝。这几天奔波,这胳膊,这腿呀,真是疼得厉害呀。疼呀。”钟翌趴在桌子上嘟囔着。
玉儿被这无赖搞得没法子,只得给他一碗。
小剑看着钟翌缠着玉儿,很是生厌,洋作手疼,“玉儿,师兄怕是没法喝了,手疼得厉害,端不起来。”
“我来喂你喝。”玉儿坐到床边,喂小剑喝汤。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让一个姑娘喂汤给你喝呢?我来喂。”钟翌急忙喝完自己那碗汤,一把夺过玉儿那碗汤。
玉儿见钟翌急切便让给他喂,“也好,我去喂喂小白。喂慢点,别烫着师兄了。”
“好勒。”
钟翌用勺子盛起汤,对着汤故意吹了吹气,把汤送到小剑嘴里。看着唾沫从嘴里飘出到汤里,小剑极艰难地咽下了鸡汤。他最后坚持不下就拿出手端起汤,“钟将军,我这只手好像使得上劲了,我自己来吧。不麻烦你了。”
钟翌狐疑地笑笑:“你倒康复得挺快。”
“剑师兄,你可要好好感谢这钟将军,你的伤口可是他帮你换的药。”玉儿戳了戳小白肉嘟嘟的小短腿。
“是你给我换的药。”小剑恨不得一剑捅过去,要不是这家伙,换药的就是玉儿了。连喂个鸡汤都要抢。真不知道打着我师妹什么主意。我得赶快带师妹会长青。
“那可不,我可是换得手都麻了。”钟翌想着,这个破师兄,病了,还要占玉儿便宜,明明手好着,还要喂,真是矫情。要不是你是她师兄,我才懒得搭理你。又跑到玉儿旁边逗小白玩。
钟翌走后。小剑对玉儿道:“玉儿,我看那钟翌另有所图,怎么可这样白白搭救我们。齐国澧县人也多城府,办事狠毒。此地真的不便久留。我们还是快快回长青吧。”
“我看钟翌也并无坏意,交个朋友也罢。齐国人确实狠毒,但是我现在还实在无法回去面对师父。我。剑师兄,求求你让我多呆一段时日吧。一个月后,我必定回去。”
“那我留下来陪你。”
“好,师兄你最好了。嘻嘻嘻。跟你说呀,那个七连跪的小吃可好吃了,还有有名的米肠我也想尝一尝.......你肯定会喜欢的。”
第四节《火锅宴》
正月三十。大雪。
一队将士们搬来了一口大的青铜鼎,随之还搬来了多种食材和酱料。给鼎烧起火,汤煮得沸腾。玉儿闻味而出。钟翌拉过玉儿:“你们初次来齐国,也为庆祝你师兄痊愈。本将军请你们吃个好吃的。”
“哇噻,这都是啥玩意,还真是第一次见。”玉儿走近大鼎瞧了瞧。
“这是五濡格鼎。夹上切片羊肉放汤里唰一唰,蘸点佐料,定是美死你。咱们边喝酒边唰。”
玉儿倒真是第一次见这个玩意,新奇不已。五格鼎,据说是厨师借鉴了阴阳学发明出来的煮具。一格是一种汤味,辣的,微辣的,不辣的,甜的和清水。鼎内的汤咕噜咕噜煮着,冒着热气。着实让人在冬天大雪之际也暖和万分。至于食材,切片的甲鱼,鳜鱼平铺在精致的碟子上,牛百叶,牛通脊,海贝,鹌鹑平卧在玉碗里,更有雁肉,马鞭,山菌,冬笋一些野味。素菜也是不少,有苏叶,石耳,蒲菜等,摆满了整整两大桌。
小剑基本痊愈,也出来上了席。丫鬟在周围侍酒,玉儿小剑觉得不习惯,钟翌便把丫鬟们都支开了。小剑挨着玉儿坐,钟翌见势,也移了过来。玉儿被挤得难受,转到对面去做。钟翌又跟了过来。三人一桌,冒着热气,欢腾地吃起来。
喝着热酒,三人便敞开了似的,聊起了往事,相互打趣。窗外白雪皑皑,屋内热气腾腾,桌上三人嘻嘻。从三岁尿床说到十五岁的教书夫子,由市井八卦讲到国家政事,由当前处境谈及未来理想。牛百叶空了一碟又一碟,鼎里的汤加了一次又一次,酒上了一壶又一壶。
“钟将军少年就有如此地位,潇洒万分,真是乐极。”小剑碰了碰钟翌的杯子。
“剑大哥,你何知小弟之苦,整日衣着束缚,远离家乡亲人,随时待衣革配剑,还不知何时为奸人所乘。”钟翌的脸一直红到了额头,他拧起了眉毛,拿酒杯砸了砸桌子。
“剑师兄,钟将军怕是醉了。就知道他不胜酒量。”玉儿给自己杯子里又倒了一杯。“你们又何知我家国之仇,相思之愁。”自小伍姑娘来到长青山,她一直掩蔽自己的悲痛,今日终得借酒浇愁一番。几杯酒下肚,醉过后,什么都可以忘掉。
“钟将军,你为何待我们如此。”小剑给钟翌的空杯倒满了酒。
“难得同伴相耍,此情世间多难得。”钟翌一口饮尽,拂袖嘟囔。
“钟将军之恩,来日我小剑必加倍奉还。”小剑给玉儿夹去了玉儿怎么也夹不起来的白色鹌鹑小蛋。
“奉还倒是不用,你们两个陪我,喝喝小酒,就是足够。”钟翌笑着拍了拍小剑的肩膀。
“你们两个大男人,几杯酒下肚,就这么婆婆妈妈的,还不及我一个女子。”玉儿说完便趴倒在桌子上。小白也偷了酒喝,晕翻在玉儿耳边。
“你们两个。”小剑脸还只是微红,看着两个倒下去的三人。“你个小家伙,也和玉儿一样贪杯。”小剑轻轻拍了拍小白的屁股。
钟翌被将士们背回去,在将士的背上,两手划拳,身子恨不得舞起,双脚踢来踢去,一只靴子愣是砸在了雪里。
小剑一只手抱起醉了的玉儿,一只手提起小白。小白晃来晃去,玉儿这时倒是很老实,一动不动。小剑屏气凑近看了看玉儿的脸,她的脸红红的,眼角却挂着泪。忽而嘴里动了动:“师父,木槿师父。”小剑心里一疼,把玉儿轻轻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又给她理了理头发。关上窗子,带着醉晕晕的小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