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许多人问我,你一个女人出来怕吗?我说,不怕。
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想,我是天生对陌生人不设防的人。这在异乡虽然会有风险,但同样也让我收获了很多人的帮助。
比如在圣象天门,我爬上一处高耸的陡坡时,有人提醒我小心。但我被美景冲昏了头脑,硬是攀着岩石站在了狭窄的悬崖边上。
纳木错湖,这座海拔四千多的西藏圣湖,它是唯一让我忘记所有世俗的地方。那一眼的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
而我拍照的地方,海拔四千七,那真的是一个最佳的角度。那只巨象,纳木错湖,青藏高原,天上的云朵,所有的美尽收眼底。
等我的兴奋劲过了之后想要回到平坦地带,突然向下看了一眼,脚下的湖水呈蓝绿色,美得令人窒息。一个小石子儿掉了下去,几秒钟后撞到一块尖锐的巨石,又过了五秒,才落入湖水之中。
我感到一阵晕眩,一只手更紧地攀住岩石,腿却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旁边的大姐叫我:“妹妹,快过来!太危险了!”
“我……我动不了了……”
几个人朝我伸出了他们的双手,我把手机的递给一个人,有人拿过去了,接着只感到有人抓住了我的手,一股力量把我朝那边拽。
当我回到安全地带时,全身瘫软,看到别人站在我刚刚站的地方时,也止不住的发抖。
下山时,我更是不知道,我是如何攀上这八十度的陡坡的。而我的鞋也并不是徒步或爬山的运动鞋,我的脚伴随着砂石一直往下滑,幸好有旁边售卖东西的藏族小哥哥,是他放下生意,一路扶着我下了山。
哎,每次只要被陌生人帮助一次,就觉得世界真的很美好。每个人都有闪耀人性光辉的时候,即使他是个坏蛋。
那天,我一个人踏遍圣象天门的每一处角落,还有那小小的玛尼堆与高原植物,都留在了我的手机里。
我在那片极美之地转悠的时候,一个男人向我走来,问我是不是刚刚在山顶上发抖下不来的姑娘。
我点点头。
他让我给他拍照,我想算是找对人了,拍出来的效果特好,他又要给我拍,我欣然应允,拍完也就一般般,不过我对陌生人的拍照效果不抱期望,因为我对美的感觉是很挑剔的。
男人显得很兴奋,说要把照片发给我。无奈那个地方手机没有信号,无法发照片。
我便和他道再见。
走了很远,男人朝我挥手:“喂!我们在纳木错遇到算不算缘分?你留个手机号吧!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又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告诉了他我的手机号。
“你一个人不怕吗?没有人和你一起出来?”
“嗯,一个人,我不怕。”
说完我便朝那只巨象走过去,那时太阳要下山了,我要趁夜晚来临之前好好感受湖水那如宝石般的色彩。我试了很久,发现手机怎么也拍不出它的美,我想把它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里,只有一遍又一遍地凝望。
那一天的安排,就是在圣象天门附近的一处营地里驻扎,那是我第一次住帐篷。
等我一切安排妥当,发现手机有信号了,加了一堆好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姑娘,出来看日落!”
我狐疑地走出帐篷,看到刚刚那个男人站在帐篷之外。那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太阳已经快与纳木错湖融为一体。
他兴奋地朝我挥手:“快啊!太阳快没了!”说完他便跳上一辆车,打开副驾的门,让我上去。
我不假思索地跳了上去,他一脚油门就朝着太阳下山的地方追过去。
随着汽车离湖面越来越近,日落的景色就越来越震撼。我们都被沐浴在一片橙色的光辉之中。
日落的美景是我一直热衷追逐的,只可惜每次总找不到最佳的地方拍摄。而眼前的这片高原地带,水天相接,阳光与湖面亲吻的地方一览无余。
我们下了车,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美景,看着太阳一点点的下沉。在余晖之中的男人,只在我的眼前留下一个剪影,我迅速地拍了下来。
男人说我把他拍得很酷。我笑了笑。发现美,无论是人性之美,还是景色之美,都是我最擅长的。
不过在圣象天门,我最渴望的就是看到那里的星空银河,如果能拍到,就成全了我心底里对美景最大的愿望了。
我问了问那边的藏人,他们说凌晨三点能看到银河。我想,我是睡呢?还是不睡呢?
那时在我那男女混住的帐篷里,七个小伙伴都准备睡觉了,他们高反特别严重,有的呕吐,有的拉肚子。
而我呢,也许因为对银河的期待与兴奋,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决定去帐篷外面等,出去才知道,这个营地里每天都有篝火晚会。从全世界各地赶来看纳木错的游客们,都在此地驻扎,跟团的,自驾的,还有骑摩托车的,热闹极了。
一群陌生人,在人迹罕至的高原地带,一起手拉手的跳舞,还睡同一个帐篷。这需要多大的缘分啊!
我不假思索地加入其中,随着藏族歌曲的节奏跳了起开。更多人因为高反做了看客。夜虽然越来越寒冷,我却越来越兴奋,不时看看夜空。
突然身边有声音响起,它穿过音乐与众人的欢笑来到我的面前:
“姑娘,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一看,是那个和我追日落的男人,他的脸庞被篝火映衬得红红的。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怕一句俗语就将这种氛围打破。
远方寂寥的青藏高原,头顶即将出现的星空,这里实在太美好了。我们只有舞蹈,只有身体的律动与节拍,将自己义无返顾地投入到这样独特的世界里。
很多坐在椅子上的看客们,也被感染,渐渐放下了自己的羞耻,加入进来。
我们跳累了,就坐在椅子上看星空,聊天。他和我聊他们的线路,聊他的快乐与不快乐。我想,这一夜,必定是最难忘的回忆了。
男人问我一定要看星空吗?我说是的,这是我离天空最近的一次了,如果不看,也许一辈子也看不到。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我决定先去帐篷里呆着,半夜三点再出来。
只可惜,那几个小时我一刻也没有睡着。半夜里,高原上的风像有几头巨兽在怒吼似的,让我很担心帐篷被吹翻。空气里全是牦牛牛粪的味道。
不一会儿,我的床上便出现了异动。一只高原小老鼠爬到了我的头发上,我不敢动,生怕它钻进我的被窝。我也不敢叫,怕惊醒高反严重的小伙伴们。
紧接着,又来了一只……
我干脆起床,披上羽绒服,走出帐篷。那时应该是半夜两点半,营地里静悄悄的,不过好歹有灯。
我迎着风,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天,有星星,有月亮,但云层太厚了。我找不到银河在哪里。
但我不敢盯着夜空看,就像潜入深海一样,那未知的神秘的夜空让我恐惧。我看一眼,又朝四周打探几眼,整个世界都仿佛进入梦乡了,只剩下我一个醒着的人。
我朝更远的地方走,但我走到了灯能照射到的尽头,也没有看到银河。
云朵啊,你能离开一下下吗?我站在夜空之下祈祷,直到黎明的曙光升起,我才离去。
没事,看不到也罢。
最起码,我看到了让我流泪的纳木错。还有年轻的时候,爱浪漫的我总希望有一个男人能陪我一起追日落,跳舞,看星星,却一直没有等到。而这一夜,居然有一个陌生的男人陪我一起做了。
如此也好,人生很多遗憾,是为了后来的圆满。
总有一天,我会看到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