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五点就醒了,然后就没有再睡着了。其实,估计四点多的时候,我就听到了外面环湖的树丛里,各种各样的鸟鸣声。有的悠长,有的清脆,有的婉转,有的仅只是嘀嘀咕咕地鸣叫,但都让人感到鸟儿早起的热闹。我躺在床上,一边想着昨天晚上看的村上春树的书。真佩服这个日本人啊,每天坚持跑步,跑了几十年;每天坚持写作,著作等身;他靠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天赋才华,更多的是毅力和坚持。原来我总是觉得,那些能写出伟大作品的作家,他们本身就拥有世人难以企及的天赋。现在从村上的经历看来,如果说写作需要天赋,那也不假,可是,更多的可能还是需要后天的努力和坚持,这个跟世界上任何的成功都是一样的道理。仅仅凭着天赋取得成功,顶多也就是短暂的昙花一现吧。可是又想起中国古代的那些伟大的诗人,他们是怎么维持创作能力的呢?灵感的泉眼一直喷涌而出,好像是不太科学的事情。不过也有可能他们作的是诗歌,只要保持灵敏的感觉就行了,而如果是写长篇的话,估计还是需要像长跑那样,用毅力和持续的训练来完成吧。这样想着,就到了五点二十了,我爬起来刷牙洗脸,决定下去走走。
我五点半走出家门,带着村上的那本关于跑步的书。早上的空气虽说不是特别清新,但是因为是在郊外,又靠近园博苑,穿着裙子还是让我感觉有些凉意。走出小区的大门,沿着种满木芙蓉的坡道,横过一条马路,就来到了湖边公园。说是公园,并没有特别的设施安排,仅只是树木多了很多。沿着小路,往左是一个用石板铺成的环形甬道,围着中间一个小小的坡地。坡地上面那十几棵历经台风摧残的木棉树,今年全都长出了新鲜的叶子,长在枝条被截断之后粗壮的主干上,更充满了一种重生的喜悦,只是还没有开出一朵花来。我想,能够在那场台风中顽强地活下来,就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我曾亲眼见到,一夜之间,这十几棵汤盆般粗大的树木,全部被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地躺倒在草地上。好在,在园林工人的精心照料之下,这些树都活了过来。傍晚我们在这里绕圈散步的时候,在那被截得平整的顶部,总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滴溜溜地唱歌。往右边走,是一条竹林小道,两边的竹林长得很茂密,有点密不透风的意思,今天早上没有风,要不就能听到风儿扑打竹林的“沙拉沙拉”的声音。树丛中有个下沉式的篮球场,此时已经有人在打球了,人不多,听声音估计也就是一两个早起的人。我没有往右边走,而是在环形小道旁的一块颜色斑驳的石头上坐下来。这石头风吹日晒,已经风化了不少,上面很应景地雕刻着一只草履虫,真有几分远古化石的感觉。我坐上去一会儿就感觉不太妥当,这是路边,等下肯定有人会从旁边走过去,突然在这个时候,看到一个中年人拿着一本书坐在路旁,估计要吓一大跳。所以我决定还是走到湖边去。刚好现在湖边因为修整道路,进行了围挡,里面少有人行。因为昨晚没有露水,木栈道非常干爽,我就挑了个台阶,舒舒服服地坐下来了。
这个地方还真是宁静啊。我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看到原先经常采摘的那种类似黄秋英的野花,已经开得有点凋零了,但还是成片成片地蔓延着。另外一种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分布在大片的绿色叶子当中,非常醒目。周围非常安静,连鸟儿的鸣叫也非常少,甚至比我早上在床上听到的鸟鸣还要少,那些鸟儿一定已经外出去觅食去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去什么地方觅食。我甚至连一只鸟儿的名字也叫不出来,更不知道他们会以什么作为食物,是虫子还是植物的花茎和种子。傍晚的时候,倒是常常看见一种全身黑色,嘴巴带着一抹嫩黄的小鸟在草地上跳跃,啄食落在地上的树木种子。道路修整的工作看来进行的很缓慢,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因为少有人来,有的防腐木板条上已经长上了青苔。沿湖栽种的那几颗垂柳因为没有修整,发丝蓬乱。像一个个头发浓密的小姑娘,刚刚在一阵快乐的疯跑中,披散了头发,此时仍然不管不顾地站在那里叽叽咋咋。这种状态虽然缺少了垂柳应该有的那种优雅、温柔和飘逸,可是我却喜欢她们这种自然天成和未经修理的烂漫。
我开始接着昨天晚上没读完的地方读下去。读到了村上在神宫外苑晨跑的时候,常遇到两名年轻的长跑运动员的事情。那两个运动员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村上觉得他们大有摘取奥运奖牌的可能。他们为了备战奥运会,训练的非常刻苦。可是却在北海道夏季集训期间,遭遇车祸去世了。村上是这么说的:“时至今日,我清晨跑在神宫外苑或赤坂御所周边的跑道上时,还不时想起他们来。转过弯道时,有时觉得他们好像呼着白气,正从对面默默跑过来。经受了那般残酷训练的他们,胸怀的希望、梦想和计划究竟都消失到了哪里呢?人的思绪也会伴着肉体的死亡,草草消逝无踪么?”读到这里,我感觉眼泪涌上了眼眶。村上没有过多的感情表述,因为这样的悲伤和追问,作为一个成年人,是非常明白而又无奈的事情。生命毕竟是脆弱的,那些深藏在心底的美好愿望,那些历经艰难的追逐过程,某一天也许就突然变成了空白。但是,我们还是不能就此停下脚步,还是要在人生这条道路上驱动四肢和思想毅力,艰难而又勇敢地跑下去。
看看快到六点了。我一抬头,看到太阳像个橙红色的气球,在树林的空隙中慢慢地往上飘,带着树林阴影的湖面微微起了涟漪,把橙红色的倒影揉成了细碎的光斑,不断地轻轻摇荡。可惜我不是画家,无法描摹那颜色细微的变化。看来今天不会是个爽朗的大晴天了,初夏的天气还是不十分稳定。要是真的到了七八月那种响晴的天气,太阳一早出来就会像是下了火似的灼人,不知道到时候坐在这里看书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六点刚过五分,我就开始往回走,因为女儿六点十五分要起床,我心疼她晚上作业做得迟,一定要到六点十五分才会去叫醒她,让她起来穿衣刷牙。这样我就慢慢地走回去,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刚刚好六点十分。这四十分钟的晨读,虽说读的是一本关于跑步的书,我却不想在早晨跑步,因为这样的早晨,在湖边静静地坐着才是一种享受。但凡享受都需要慢慢来,而跑步,即使是再慢的速度,对于早晨来说,也还是显得有些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