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那么像康殷先生这样的人,多不多?
挂瓜:怎么不多,许多都是支撑简化字研究的辛苦人。因为这类人干活没有技术含量,就是下苦力去权衡一些汉字的使用。
记者:权衡?
挂瓜:是啊,你以为什么字都可以简化?什么字都可以使用吗?不是的,而且很多词组习惯,造句习惯,语言习惯全都要考虑进去。
拿一本明清小说,比如《三言二拍》做样本,看看汉字在里面的使用。我们看小说是看,他们这些研究字的,不但要看好几遍,还要一个个字看,还要记字形,数字数,这个字,那个字在《醒世恒言》用了多少个?
找到一个常用词,但也需要这个词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就要查比明朝早一点的书籍,看看是否也符合常用规范。
记者:枯燥至极的工作。
挂瓜:对啊。我给举例子,来看看他们做了什么。
比如划这个字。我提到过了,流沙河抨击这个字失去了“声符”。可这个字哪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看看流沙河的瞎猜解释:
他一句话:声符丧失就否定了这个简化字。他懂个屁啊!说出的话狗屁不通!还有那么多人捧他的臭脚!
劃最早的意思是什么?是古人最早的刻画图案,就是劃这个字的本意。意思是,用刀作画,就是劃的本意。就是特指用刀去作画。但之后这个本意几乎不用了,我们用词来替代他的本意,比如:刻画。
划目前最大的用处是什么?有个成语叫:划地为牢。画地为牢也对,毕竟两个字通假。但最正确的是划地为牢。
划这个字被添加了新的含义,就是划界限!国与国之间划分国界,就是这个字:划。
流沙河还说,戈不通。国与国能划界限,不就是经历过战争才划界限吗?有关战争的字几乎都是从戈!不是从刀!刀是工具,戈是武器!就因为这个造俗字,划。
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哈哈,你可别信啊,这就是我瞎猜的,他流沙河不是说戈不通吗?我就给他解释戈怎么通,但是我瞎猜的,书里面可没有考据过真正的意思,别信啊。我这是模仿流沙河的写作方式,猜啊,谁不会猜呢?
从划地为牢那里开始至此,都是作者按照流沙河的思路和逻辑瞎猜的。你们敢信吗?编故事谁不会呢!
记者:………………
挂瓜:劃作为“划界”的含义,其实是和畫多次通假的,其实理论上是画(畫)的本意,但古籍上记载是极为混乱的,你说谁是正确用字都可以。所以我上面才说,不管划地为牢还是画地为牢都可以说。
划什么时候发明的,并不清楚,但我在前面讲操舟现代说划船。其实这就是划的本意,而劃没有这个划船意思,这是划独有。
然后划逐渐就变为了,“划一道口子”这类意思,小说里有说杀人的场面,划开肚皮!就是这个划,而不是劃。就像是一种程度上的区别。如果你劃破手指,就用这个,红楼梦里面有。如果你口子大了,就是这个划,但……并不确定,因为通假很频繁,使用方式上已经混乱。
后面新生事物过来,把这个动作也用上了,并不一定是划开。比如点着火柴,我们就叫划火柴。
说到这里,还记得流沙河说的吗?
戈用于钩割砍劈
如果说划破肚皮这种,属不属于他所说的“钩割砍劈”呢?这种用法可不可以打他的脸!
我们日常使用频率最高的词:计划,规划。四声。本来用字就是是劃。
可长时间使用,这俩字在,书面用语,互通的地方太多了。属于同音互通。
可之后的发展,俗语对于“划”的使用可是越来越多,就像我举例所说的“打”的发展一样,你没法阻止俗语这个字上面添加新意。
俗语里面说:你划拉划拉。意思就是收拾收拾。
俗语说:见面我们俩摆划摆划,还有瞎摆划这种。之后又用俗语同声词替代:白活白活。
碰到这种口语类型,带有拟声词含义的。就更没法讲用哪个字了。俗语倾向于用简单的字。但也并不是所有,如果写进小说里,只能看作者习惯,红楼梦的老版就用了擺劃。
古人看到两个字互通混乱,很多人错吧划船写作劃船,就把划的本意,给弄出一个新字来了:撶。用作撶船。哈哈,这不就是流沙河这种人特喜欢的“形声字”,带形符,带声符。这就是为了体现“操舟”而单独造出来的字吗?
可那些研究文字的,就需要知道这个撶,考虑有没有必要把偏旁简化推演,成为一个简化字,还是舍弃这个字,把意思回归到划里面?像喧哗的哗这样的字,就被简化了。
开始查吧,就是苦活,查划、劃、撶等等一系列字到底是不是该合并,还是该拆分。
记者:还拆分?
挂瓜:对啊。别看一个撶字,必须要小心对待。因为字的意思多了,不是随便合并的。
那些说简化字合并汉字出毛病的,他们并不知道,简化字合并含义,并不是那么随便合并的,也是经过大量整理才得出结果的。有些字,已经把多个含义的字,使用其他汉字或者另造字,分化已经有的含义。如果是必须的,就必须保留这个字。
比如这个字:搬。这就是个另造的字,古人一直用般,“搬”所表达的意思,也是般的本意。一直都在使用,并没有被搬完全替代。但就因为考虑到字义,才选择了不和“般”合并。
同样的还有很多字,该把意思分出去就要分出去,必须要统一用法。
古人说利害,现代人说厉害。
古人说鸡弹,现代人说鸡蛋。
古人说马头,现代人说码头。
记者:马头?
挂瓜:对啊,古人说马头,码头是后来造的。要不然你说长堤、渡口或者埠口、埠头不就得了,干嘛说码头呢?可这就是个老百姓发明的词,使用频率极高,为了区分真的马的头,才不得不另造字。
还有好玩的呢,古人说风子,现代人说疯子。这个你没看错,古人对与脑子有问题的人和病,都称作风。现在脑梗塞还叫中风呢,就是为了学术价值,而保留医学古籍的说法。为了区分风的本意,才加了病字头,从新造字为疯。
还有读书千遍,其义自见的见“xian”,古人就因为通假的太厉害,古人就用了现。
現,《集韻》还记载意思为:玉光。石之次玉者。王子旁多是表达玉的字。
可见和现还是在各类书籍混用。比如说常说的:现今。可“见(xian)今”,一直被经常使用。
你说这些,该不该合并到更“简化”的字呢?决定该不该利用,就是大量查找这一系列意思,是否合理,以及在使用频率、普及程度上的合理性。
就是苦活,就是查书。统计。再查书再统计的苦活!最后看情况下判断。
这就是我为什么给你讲“划”这个字的原因。当看到单独造出了“撶”这个字。他们能不小心对待吗?它是否是类似搬的境况呢?考虑到了撶不具备普遍性,才统一使用了划。
就这一个字,就要考据非常多的典籍!许多人的辛苦工作整理,选择俗字、本字、古字。都要权衡而且不能迷信权威,更不能迷信古字和本字,也不能轻易使用俗字,而失去本意。
所以你看看现在我们的语言交流,就没有多少障碍!
这些人的辛苦劳动,岂能是流沙河一两句话所能随意侮辱的?!!
或许你不知道。流沙河说的很多字。
比如:鸡,难,买,卖,脏等字。我都能说出一堆道理来反驳他,说他胡说八道!
我发现我可能说的再多,他也可能看不到了。
流沙河赶快进棺材啊!看到他说的,我就来气!
记者:那你为什么支持简化字呢?
挂瓜:很简单啊,简化字易书写!
我气愤流沙河的另一点,他现在跳出来挑简化字的毛病。可那些已经在过去几十年,用简化字做了大量工作的人,他们这几十年难道工作就白费了吗?!想起陆谷孙先生的工作,就感动的落泪。
看《编舟记》,里面的老主编,记下一个词,然后做成卡片,记录意思,然后征求他人的意见,考据这个词的意思。陆先生也在做一模一样的事情!
这是从网上找到的,陆谷孙先生工作使用卡片的一个照片:
哪怕之后有电脑辅助,一样需要手工做各种批注:
他们写了多少字?你流沙河才写了多少字?不要看你是作家,但大量用文字的,不是你这种写诗歌散文的人!
《英汉大词典》据粗略统计,就有2000万字!而草稿,辅助的文档,他们要写多少字?这是无法估量的多!
网络上摘录,这些记录的下落:
朱绩崧从陆谷孙手中接过词典编写大任,很快出任《英汉大词典》第3版的主编。传递到他手中的,还有老师当年记在黑皮抄本上的十几本工作日记,以及当年编辑同仁所遗留下的成千上万张资料卡片。有时一个人在出版社时,朱绩崧会将那些用广告纸或信封制作的卡片翻检出来,他会觉得“看着这些东西,一下子感觉自己不该这么浮躁,不该考虑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
十几本工作日记,以及当年编辑同仁所遗留下的成千上万张资料卡片。看到这些,能不动容吗?如果用繁体字,这个工作量要增加不止一倍!
据说这种卡片,一开始就有30万张之多,后面增加到50万张。而且还有和许多不在他们组内的其他人交流的信件等其他文件。
杨周翰先生写给陆先生的讨论信件:
看到这些人的工作成果,用简体字书写,不但看的又清晰,还可以在边边角角轻易做注释。
这些人中间,许多是和流沙河几乎同时代出生的人,在1930年到1940年之间。可为什么对待汉字的态度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我想说:
流沙河你疯了吗?你要想玩你的繁体字,去你自己的圈子随便玩!不要拿出来显摆你浅薄的知识好不好?
陆先生的辛苦,我看不到。那就说说我能看到的,我母亲的工作。我母亲是药库会计。当年,每天都要抄写各类药品医疗器械的入库出库,做账。辛苦的就是月底结账以及更辛苦的年底结账。
我记得有一年,年三十去爷爷奶奶家守岁,我妈妈晚上9点才到。晚饭都没吃,干脆吃点零食等几个小时,过了零点吃饺子。
我父亲在工厂里,干过工厂规划,也做过一些会计工作。有几次,父亲帮过母亲。父亲当时帮母亲把账本放到仓库封存。账本一本本叠着放起来,足足有2米高。因为我父亲当年有1米85。我大概知道账本总量有多少。
下面是一张日常家用账册的例子的照片,后来因为账本没用,也因为印了格子,没人愿意要。母亲拿了一部分回家,做家庭记账用:
这仅仅是财务账本。母亲还有两位同事,一个是医药仓库保管员,一个是器械仓库保管员。他们手里也各有他们的保管账本。一个人就有母亲一半多一点的工作量。毕竟还要和药方、手术室这样的地方交涉的文件还要填写。
日常,出库单,入库单,退货单,退药单,这一系列单据,都是用手写的。而且当时,我母亲还是手抄账本的时候。为了提升抄写速度和辨识度。甚至使用了不少二简字。
记者:二简字不是被证实并不能普及吗?
挂瓜:那是文学使用。本身需求就不一样的。
二简字
首先,不能把一些案头使用的字体,和普及的文字挂钩。这就不合理。
其次,他们盲目合并,把上面我提到的那些辛苦考据的人的工作贡献,直接抹杀了。他们合并了许多不该合并的字,可这些字本身已经被考据并不适合合并。
可以说,二简字是两头不讨好。
当年母亲就这么写器的。因为“器”这个字,你要写的草起来,非常难以辨认。
如果是器,草写起来,大概这样。
如果你快速浏览文字,会看成其他字。
但二简字的器草一点就像日文用的:
の
分类、记账,这种常用字的使用频率是极高的。
这么一写,你查账,审账,对账,一眼就能看到。其实母亲也是尽量不用二简字的,就因为需要写的字太多才写的。
同样的方式,医院使用的酊剂的酊。为了提高效率,在账本上,一律写做丁。这样写简单也能防止其他带“酉”偏旁的字看错。
我母亲用手记账本这些年。写的字,绝对比许多网络小说作家写字都多。而这,只是为了求能看清也求速度,才不得不用了二简字。当年写字,是非常辛苦的。可以说简化字,对当年那段需要大量写字的时期,帮助特别大。
财务部很多会计,但为了防止税务、债务以及贪污、受贿之类的道德问题,院长常年就用我母亲一个会计。我母亲退休后,接班的人干了5年就不干了。这就不是人干的活。这还是以后有了医院信息管理系统之后的境况。到现在已经换了3个人了。
我说这些,只是想解释一下,流沙河这种人,根本不懂像我母亲这类人在案头工作的辛苦,别看这几个字,你在某一类账本下,每张纸都要写这么一两个字,就可能是上千个同样的字。10年甚至20年都在抄写类似的东西。如果你用繁体字,一天可能半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就浪费在笔画多的字上面!
母亲接手仓库干了10几年,后来实在是忙不过来,日常的流水账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审核、结账这些就更不用想,抄写辛苦的不得了。
父亲正好知道电脑的数据库系统,母亲就说服了院领导,在1991年和1992年,找人用Foxbase编写了药库管理系统。使用的电脑是联想出品的386电脑。
由于当时并没有互联网功能,连局域网都没有。而且当年购买电脑维护电脑成本非常高。只有我母亲用了电脑,而两位仓库保管员就没有使用电脑。可母亲的系统还是减少了他们不少工作量。
到了2005年,医院才大规模上信息系统。这些仓库保管员才脱离了抄写的案头工作。从1992年到2005,又13年过去了,她们两位阿姨,又抄了13年的账本!器械管理员,一直都是姓王的阿姨在干,到现在还是她。药库管理员,也换了4个人了。不干就因为,辛苦。
流沙河根本就不懂基层群众抄写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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