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去年的朋友圈,发现一张两鹅吻别的照片,看着好友写的诗词“与君吻离别,相送到日暮;夕阳长身影,各自天涯路”,忽然间很感动。又想起来答应妹妹的写一写她和大鹅的故事,我忽然心底软软的泛起一丝甜蜜,甜蜜中也有一点苦涩。
不要说鹅与鹅的生离死别,就是人之间的生死离别我也见过许多,好多事情都在生命中匆匆而过,留下的美好回忆却镌刻在心窝。
七八岁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家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养鹅,有白鹅也有这种大雁鹅。
那时候农村家的孩子会被家长要求劳动,放学的我负责放鹅、给鹅割出第二天吃的青草。所以,那时候,我每天放学之后第一件事绝对不是写作业,而是拉开栅栏门,放这些大鹅出来。然后,看着在鹅栏里关了一天的它们,兴奋地扭着屁股,摇晃着肥硕的身体,忽闪着大大的翅膀,撒着欢、欢快地离开家。
这些大鹅好像是和我心意相通一样,刚开始离开家门时,鹅们是走在我前面的,等到岔路口它们自己就聪明地放慢了脚步,歪着小脑袋看着我、等着我选择去处,是去长满柔嫩青草的河岸边、还是蒿草萋萋的后山坡,等我拐上小路,它们还是又撒欢一般,跑在前面,肉乎乎的身体一个劲儿地扭扭摆摆,“嘎、嘎、嘎“像出征的大将军般一路凯歌。它们自己一边走,一边去寻找芳草鲜美的地方,找到了,就饱餐一顿,直到吃歪了脖子。这时候,你看着鹅群,就会发现每只鹅的脖子嗉子都是歪歪的、明显看到食物塞到嗓子眼儿的痕迹,果真是吃货们啊,直接吃到脖子,估计一歪脖就会吐出来吧,吃出了去吃自助餐的感觉。
它们吃饱了之后,安静地、很乖地趴在我身边,像小狗狗一样聪明,明白主人的心思。我总是带个灌满凉水的大水壶和一个水盆,等大鹅们吃饱后,休息的时候,用水壶给他们倒水喝,有时候也就地取材,在河岸边会丢弃的破瓷盆、破缸茬、破坛子之类的,用水洗一下,就往里面倒水。你要倒水的时候,它们很激动,但是绝对不会给你捣乱,等你倒好水,十几个胖乎乎的身体扭在一起,你撞我、我撞你,挨挨挤挤地欢快地喝水,有时也会扑棱翅膀,把水拍的到处都是,有时候会溅到我的身上,引得我尖叫大笑。
此时,我看着大鹅们坐在我身边,吃饱了的大鹅膘肥体壮,显示着主人的勤劳和成果,我这个小主人就不由自主地哼着欢快的歌。有时,我也会看一些小说什么地,看到兴奋处也会给鹅读书,有时候也会大声地对鹅弹琴读点古诗词啥的,大鹅们就那样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不远离,就那样趴在我身边,好像一边看着我,也一边在听着什么。
如果赶上河套发水的时候,等水面平静无波的时候,我们也会赶着大鹅去河套,见了水的大鹅们,欢欣雀跃,扑腾着,有时候还会伸长脖子潜到水底,扑棱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捉到了小鱼什么的,嘎嘎的唱着歌。经过水洗之后的大鹅越发的洁白如玉,它们高贵的身子,纤细修长的脖子,红红的脚掌,煞是好看,我会故意高声在水边大喊: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时候,你看大鹅们高傲的眼神,真的觉得大鹅就比天鹅少一横,其实本质上是一样一样的,一样美好,一样高贵,一样纤尘不染,却那么让人亲近,想抱抱摸摸。哦,我的大鹅。
那时候也会带着小妹妹一起去放鹅,小妹妹总是最最宠爱那只最小的家伙,因为这个小不点的鹅脚丫和眼皮处都有个小豁口,妹妹给它起名“小豁豁”,因为怕它鹅小脚小走不快,四五岁的妹妹自己还晃晃悠悠走不稳呢,但特别有责任感地抱着这只小鹅,跟在我的身后面,像个小尾巴,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放鹅的时候我也溜号,比如采点毛毛草编个小猫送给妹妹,比如弄点马蔺叶子编个中国结啥的给妹妹玩,还会采一把星星状的花草,煞有介事地告诉妹妹“这是满天星,你别看它花小,一捧放在一起也美丽的不得了”,每当这个时候,妹妹就会特别崇拜的看着我,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坚决不反驳,可听话了,不像现在,说一句话能把我顶到南墙上,长大了一点都不乖了。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鹅,一是鹅可以看见护院,来了生人就嘎嘎大叫,提示院内的主人,一是鹅作为经济型动物,可以卖鹅蛋,可以卖鹅。所以,很多时候,我不但自己放鹅,也会给奶奶、二爷和二叔家放鹅,几个鹅群掺合在一起,嘎嘎地唱歌,可是一个壮大得不得了的部队呢。如果你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一个个小团队,谁家的鹅只会和谁家的鹅聚在一起,鹅也有小社会呢。如果放鹅时候,再加上弟弟妹妹们,我像个孩子王,后面带着三四个孩子,一边边哄孩子边放鹅,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年纪不大也挺能干的。
当然,也发生过玩过头丢鹅的事儿。玩得太开心了,等想起来的时候,一群鹅都不见了,还是一个李姓叔叔天天看见一个孩子赶着一群鹅,有印象,帮忙把大鹅们关在供销社的大院子里,等我找鹅找得都快哭了的时候,他看到我告诉我鹅在哪儿呢。
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一天放鹅回来,家里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妈妈爸爸一脸深沉,婶子哭得鼻涕横陈,原来是二叔叔在外打工出事儿了,妈妈和爸爸都去全力以赴照顾二叔,大人们都开始忙大人们的事儿,再也没人管妹妹和我和我的大鹅们了。我一个人,带着妹妹,在阴雨连连的天气里去放鹅,割草,喂猪,就两个小孩儿一起度过我们艰难的两个月,度过了小升初的那个暑假。
我的大鹅们经过野鼠咬脚、鹅瘟病倒、被变卖凑二叔医疗费、凑我的学费,庞大的鹅部队只剩了那最小的“小豁豁”了,至今还记得妹妹孤零零抱着它坐在门槛上等我割草回来的小样儿,我的小妹妹啊,那时候才五岁,真是我的小开心果,陪伴着我一起走过那些艰难的岁月,有她真好,现在再艰难的回忆里,因为有她跟我一起,我们相视一笑,满满的理解,觉得那都不是事儿。
记忆里好多好多事儿,欢乐的也有,悲伤的也有;
记忆里好多好多人,帮过我的也有,伤过我的也有;
那些都已经转眼如过眼云烟。
只有那群嘎嘎叫着扑棱着翅膀的大鹅还留在我心底,夕阳西下时候,陪着我、还有跟在我身边幼小的妹妹,一同唱着欢乐的歌。
送君千里外,感伤终需别。不知前路险,交颈唱离歌。
——我的那群大鹅们啊,那时那事都已经过了二十年了,我才想起来给你们唱了一首离歌,感谢你们变成我的学费,感谢你们陪我走过那些欢乐。
(所有图片引自网络,谢谢原作者)
(齐帆齐写作课第五期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