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儿”(二)

儿时的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记得最清楚的事情大多都与吃有关。小时候家里的煤火炉,还带了个简易的小烤箱。烤箱有个四四方方的用铝制小门,里面有个小空间,打开门把吃的装进去,烤出来的东西美味极了。我就像一个勤劳的小蜜蜂天天把红薯、马铃薯、鸡蛋、苹果等能烤的东西统统放进我的小烤箱里烤着吃,小烤箱天天满满当当的,吃都吃不完。偶尔听大人说起小时候的自己,小舅妈就取笑我说:“娇娇那时候很可爱呀,一去她家她就数人,然后往自己烤箱里塞东西,给别人烤着吃,边放还边问别人吃不吃这个吃不吃那个,真好玩。”这个应该是四岁之前的事情了,我只能记起大概,其他的都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只依稀记得夜里老妈还会弄一壶水坐到炉子上,然后在水里放进去一两个苹果,生怕我夜里饿了,备着以防万一。

老爸再好小时候的我也是讨厌他居多,觉得他总是管着我,一点自由都没有,在家就像是蹲监狱一样。比如很多小事情:书要保持整洁干净,笔记要记到笔记本上、走路的时候要昂首挺胸,不能驼背、坐的时候不能斜三倒四、写字的时候一定要坐正,不能趴着、不能挑食、不能……就是现在也还有好多不能的事情。

在我家无论春夏秋冬,我和老弟早上5:30的时候必须要起床背书,还美名其曰“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正是背书的好时候”。这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老妈做饭能快一点,这样我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背书了。当别的小朋友在玩儿的时候,我还被逼着在写他给我出的作业,本来老师布置的作业已经很多了,又加上他出的作业,当时真的每天都不想回家,一回到家里比在学校还难受。我数学不好,碰到那种附加题我就更不行了,老爸年轻的时候脾气又火爆又没有耐心,教我几遍之后还不会就会挨训。可是即使这个老头脾气差的要死,还总是爱管着我,我还是很爱他很爱他。现在几乎不在家了,也没有人管着我了,可以说想干嘛干嘛,我反而不习惯了。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听听电话那头的说教声才觉得浑身舒爽。

老爸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有时候我俩因为一道题不同的解法产生歧义的时候,我坚持老师教我的做法是对的,他坚持他的也是对的,争论没有结果的时候,他就让我上学的时候问老师,还非得问出个所以然不行,我若是不问,等有机会他肯定会亲自出马。若是不对他以后绝口不提这件事情,若是对了他能吹嘘好久。

我爸上的学虽然不多,但是说的话都很道理。他说“一种题有好多种解法,老师讲的只是一部分,这需要自己去看去想,并不一定必须按照老师讲的做,有时候老师讲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你得自己去判断”。天天大道理一箩筐的往外冒,有时候听的我很不耐烦,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老头”说的有道理。奶奶说他小时候学习特别好,因为家里太穷了所以只上到了初中,就没再上了。

老爸知道知识的重要性,所以无论如何也让我和老弟上大学,现在的他被家庭、孩子拖累,每天忙着挣钱养家,供应孩子上学,再没有时间打理自己。原先的“长”发早已不见,脸上也多了很多皱纹,手上的茧一层盖一层,这都是他为这个家付出的见证啊。

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寄宿了,每个星期要生活费的时候他总是先问我要多少,我要的多了他就会说“怎么那么多”要的少了,他就会说“你这星期怎么变好了,知道问我要少点,我本来打算给你**”他说的绝对比我要的多,把人气的不行。其实,无论要多要少他每次给我的都会超过花销很多。他说“万一有什么事需要,没钱怎么办,再说我把钱给你,你是会乱花钱还是会把它扔了?”末了还会恶狠狠的说一句“我给你的钱你绝对花不完,不能乱买那些垃圾食品,敢乱花钱试试看”。现在想想我爸真是个“心机男”,先是说他相信我不会乱花钱,再小小的威胁我一下。唉,都怪当时年少不懂事,还偏偏吃他那一套。

每逢双休回家老爸不免卖弄一番厨艺,给我做些好吃的补补。在饭后时间给我上上政治课,这似乎也成了我们家的习惯,只不过以前是我聆听“圣训”,现在变成了我老弟。

初高中的时候有很多人都会背着家长把“校讯通”消除,这样即使在学校做了什么错事家长也不会知道。我从不认为自己在学校的表现要瞒着我的爸爸妈妈。老师们都很尽职,每个星期都会把你的表现和近阶段的考试成绩发给家长。尤其是考试的成绩,可能你还不知道自己考试成绩的时候,家长已经有你们全班人的成绩单了。初一初二的时候我的成绩还一直名列前茅,到了初三,日渐下滑。他每次督促我学习,我都装着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其实他一个转身,我就开始玩儿,成绩也一直在下坡的路上。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切,还想着肯定是老师没发,要不然我老爸怎么不说我,最后我老妈给我说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很生气,只是一直憋在心底,压着怒火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年少总是轻狂的,受不了说教,还总以为自己很厉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大部分人都是到了光阴不再,才知道后悔。老爸训斥弟弟时总会说“你要是像你大姐一样,我也少说你点儿”。可是我终究让他失望了,没能变成他希望的样子。

上大学之后,一学期才回一趟家,路远了,情更近了。每次打电话我都会重复着一句话:

“老爸,你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炖的排骨,想吃不?”

“切,我才不想吃,又不好吃”我才不会夸他,夸他一下他能得意好久,可不能让这“老头”嘚瑟。

他每次都超级自恋的说“老爸做的饭有不好吃的吗?我一出手,你感觉会做出来不好的东西?肯定好吃的没话说”。

“你要是想吃就直说,老爸叫你看看”

现在的他跟个小孩子一样,有时候跟我视频,只是为了让我看看他做的饭,顺便再跟我嘚瑟一下多好吃。前天打电话再一次聊到了吃,又跟我炫耀他在吃什么,我气愤地说“天天吃好吃的,天天吃好吃的,小心吃胖,你看你的啤酒肚,我快回家了,等我回家好吃的都被你们吃完了。”老爸笑着说“不吃咋有力气干活,咱家的庄稼咋弄,好吃类吃完了再买,等你回来,老爸给你做”看到这句话我的心突然很疼,眼睛很酸。

小时候跟老爸生气总是会闷头吃很多饭,就是不理他,傲娇得不得了。这时候老爸就会故意说:“哎哟,今天这是谁做的饭呀?真香,这么好吃的饭不是我做的吧,我可做不出来。”然后吃着故意砸吧着嘴,装作在吃什么美味的样子。我要是还生气他就会笑得很欠揍地说:“别人家的孩子闹脾气都不吃饭,咱家娇娇可好,越生气吃的越多,一点都不吃亏。”有时候还会拉着爽爽一起笑我,我老弟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也会附和说:“姐你真不得了,今天吃了一大碗饭,比咱爸吃的还多。”让本来气鼓鼓的我苦笑不得,总忍不住破功。

现在跟爸爸生气我也学会了折磨自己,不吃饭,或者去亲戚家呆上几天,不像小时候那样几句话就乌云转晴。很后悔曾经用过这些方法跟他闹别扭,他一心一意为了我好,为什么要跟他闹矛盾呢,自己心情不好,他心里肯定更难受,折磨自己就是在他心上扎刀子啊。

今天冬至,他说“多少号放假啊?老爸已经把鸡杀好,肉买好等着你回来吃了。”不煽情,也不感人,实在的话语用浓浓的爱意包裹着填满了我整颗心。毋庸置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个男人会对我这么好,任何语言都表达不了我对他的爱,我只想对他说:“老爸,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我想他,想那个抱着我、驮着我、背着我、牵着我、领着我,现在依然步履如风,却不能把我甩得很远的男人。

老爸,现在窗外在下雨,我在窗内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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