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局外人》是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的代表作,他本人因为“以明彻的认真态度阐明了我们这个时代人类良知的问题”,而成为当时法国最年轻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局外人》这部小说也成为了二十世纪整个西方文坛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伟大作品。
荒诞之母亲去世
初看小说,根本不明白作者在写什么,一切显得无趣而无意义,人物、情节都显得怪异,脱离时代而存在。
母亲过世了,主人公默尔索不仅没有悲伤难过,连守夜都显得那么心不在焉,甚至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所以一直在犯困中度过。即使是刚赶到死去母亲身边还是即将下葬,默尔索都不愿意再打开棺材盖看一眼母亲的遗容。整个过程中更是一次都没有哭。殡仪馆的人问主人公母亲多大了,主人公竟然回答不出。葬礼办完,主人公竟然非常喜悦,因为他可以上床睡12个钟头。第二天他就决定去游泳,还和美丽的玛丽一起看了喜剧片。
看上去似乎只是别人的母亲去世,读到这里我想默而索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在掩饰他的悲伤呢?
“我想礼拜天总是这么令人颓丧的,现在妈妈已经下葬了,我又要上班了,总之,没有任何变化。”
至亲的去世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变化,原来这就是荒诞的手法。
荒诞的手法看似夸张,不着边际,远离实际生活,但我从中却看到了“真实”,一种人们不愿承认的生存状态。我想到了修图软件,美颜拍多了,渐渐我们不能接受不美颜的原图。看着自认为贴近现实的作品,其实我们读到的只是经过粉饰之后的假象。
荒诞之结不结婚
结婚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而小说中的主人公则不同。
玛丽问默尔索愿不愿意和她结婚,默尔索说:我怎么都行,这无关紧要,她想知道我爱不爱她,我觉得这种话毫无意义,很有可能我的确不爱她。
对于婚姻,主人公没有任何期盼,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
所以玛丽认为默尔索是一个“怪人”,因为他的想法和普通人太不一样了。连“结婚”这样的大事,“我”也做得像个冷眼的“局外人”一样。
而我真的稀里糊涂吗?却又不是。主人公其实挺清醒得认识到“她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才爱我,但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讨厌我”。婚姻这座围城,不亲自经历又怎会有切身的感受,婚前对方的优点“大方慷慨”会变成婚后的价值观不一致,所以,很多时候优缺点也是可以相互转化的。
看到这里,不禁想问:我真的是个“局外人”吗?
默尔索和朋友雷蒙一起到马松家里度假,默尔索看到马松的妻子和玛丽笑得很欢,他心里意识到“可能是第一次,我真正想到我要结婚了”。
之前的默尔索不懂爱情,也不想去懂,对于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婚姻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普通的名词。虽说情节很荒诞,但主人公到后来,精神世界似乎开始觉醒。人是会变的,人心又总是向往美好的,一旦开始向往美好,他的精神世界便开始丰盈。
荒诞之杀人审判
“我”杀人了,没有过节没有理由,好像只是感觉阳光热了点,“我” 就开了枪。我打破了海滩上不寻常的宁静,小说荒诞到杀人的时候都那么不经意,就如同拿着玩具枪的孩子们互相玩耍。
杀人是荒诞的,审判更是如此。
主人公被拘捕后,审讯了几次只是身份调查,而且这么重大的杀人案,“似乎没有引起谁的兴趣”。
法官和我谈话,事件调查变成了信仰发布会,谈他对信仰的理解,同时气愤默尔索不信上帝,他认为所有人都应该信上帝,甚至失去理智地问默尔索:“你怎么能不相信他曾经为你受难呢?”“难道您要我的生命失去意义吗?”
到后来法官问我,有没有后悔自己的行为。默尔索认为“与其说是真正的悔恨,不如说是某种厌烦” 。厌烦于一次一次被提审,一次一次重复类似的话,主人公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悔恨”于他而言,太有情感价值了,而他是个没有情感的人,或者说游离于情感的人。
到了真正开庭审理的那天,庭内的人都在开心地打招呼,反而“我像是个多余的人”。记者轻描淡写地告诉我报纸会夸大我的案子,因为夏季对报业来说是个淡季。
案子审了再审,一切缓慢进展着,大家相互讨论着,而我就像被忽视了一般,根本没有人在意当事人的意见。最后我被判“以法兰西人民的名义斩首示众”。
这是关于杀人犯的审判,这也不是关于杀人犯的审判,一切荒诞,而主人公似乎比谁都清醒,因为他是一个“局外人”。想起了那句“天地之大,却没有我容身之所”。与现实的格格不入,让默尔索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无法沟通的坏人”,毕竟连上帝都不能挽救他。
荒诞中的苏醒
莫里斯•布朗肖评论道:“他内心深处的感觉方式,其实是拒绝感觉的;他的感觉方式在任何可表达的感觉方式之外,并促使他拒绝接受不纯粹的、虚假的、与社会习惯及日常生活相一致的形式。”
莫里斯•布朗肖的评论为我们对作品的理解提供了思路,默尔索为什么要拒绝感觉?因为他不能接受不真实的东西,渐渐地,就显得和社会脱节。也正是由于他的拒绝感觉,把他从真实的自我拉入到虚无的自我,虚假是不好的,可虚无同样是有问题的。值得欣慰的是,默尔索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后,开始了自我意识的苏醒。
被判死刑后,主人公一直拒绝接见神父,他根本不需要神父的帮助。到后来,他看得更加通透了,“他(神父)甚至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能确信,因为他活着就如同死了一样;而我看起来两手空空,但我对自己是确信的,对我自己的生命和这即将到来的死亡都是确信的”。现实中,其实有多少人是真正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呢!
主人公到最后承认自己度过的是“荒诞的人生”,而他认为其他人总有一天也会被判刑,连真实和忠诚都失去的人,即使活着也终有一天逃不过命运的审判。
“无论如何,人永远不应该演戏。”演着演着,也就信了,假作真时真亦假。我非常喜欢加缪在《局外人后记》的一个观点:撒谎不仅仅是说假话,事实上尤其是当你说的不仅是真相的时候,你就在撒谎。
荒诞与真实
小说的最后,主人公恢复了平静,他开始理解自己的母亲晚年时为什么玩起了从头来过的游戏,所以在葬礼上,没有必要趋同式的哭泣,因为在他看来,母亲感到的是解脱,“没有人有权利为她哭泣”。而默尔索“第一次向这个世界温柔的冷漠敞开了胸怀”,“我觉得我曾是幸福的,现在依然是幸福的”。
主人公从虚无的世界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而这样的人设正如加缪自己说的“我想要塑造的主人公,是我们的救世主该有的唯一模样”。真正的信仰应该是坚持绝对真实,而不是虚设的上帝。当上帝信仰开始崩塌的时候,当人们能够拒绝来世想象的时候,才能活出原本的幸福生活。
“确认生命中的荒诞感不可能是一个终点,而恰恰是一个开始。”
————尾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