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是美国著名实用主义哲学家,他十分关注教育,亲身投入教育实践,并留下许多探讨教育的著作,用思想之光、思辨之火为我们照亮探索教育之路。其著述宏富、所言者甚广且探微发幽,实难以区区一篇短文尽可言之;但笔者深受启发,所感颇多,愿述浅见,以为追慕。
人类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胜过其他物种的思维能力,而这种思维能力也最容易陷入误区而不自知。杜威的《我们怎样思维》使我对“思维”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通常,我们以为思维是自发的,这本是人的本能,但科学严谨的思维绝不是仅仅凭靠这种先天能力就能自生的。杜威认为,问题是思维的钥匙。对于“问题”的理解,我曾以为这是与考试卷上的“问题”差不多,但通过阅读,我发现杜威对问题的阐释更为深刻。
问题首先是一种疑难的情境,完全不懂,那不是疑难,而是盲区;完全理解,那又不必成为问题 。真正的问题就源于两难的矛盾中,这种困惑引出问题,引起思维的兴趣。
第二点,问题的性质将决定思维的路径乃至将要采取的方法。我们经常疑惑,学生为何难以解决教师提出的问题,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问题情境的虚假。面对虚假的情境,却要学生做真实的思考,这很有可能导致学生会为了满足教师的期望而做出无意义的判断。
最使我印象深刻的是杜威所举的例子:很多教师疑惑,学生为何经常点错小数点。比如3.14与31.4经常被混淆。原因很可能是单纯数字本身仅仅是学生认知之外的符号,这在学生的记忆中是机械的、无意义的。但是,若让学生用3.14元与31.4元去购买东西,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二者“在购买中”的巨大差别,这就使空乏抽象的符号获得意义。在这个例子中,情境性与意义被杜威重点强调了。
长久以来,我们以为教育的重要职能就是培养人处理问题的能力,但在教学中这种职能却发生异化——由“问题解决”变成了“解决问题”。我们通常所说的“应试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把学生培养成解决问题的机器。学生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求得正确答案是这种教育方式的追求,那么教育的功能则指向了应对考试,甚至是投机的、赌博式的解题思维。这种教育毁掉了优秀思维的品质。如果教育仅仅是为了培养机器,那么教育对人的理想又何在呢?那么教育推进社会变革、促进科学进步、引导人类幸福的使命又何在呢?杜威告诉我们,只有的优秀的思维才能促动创造,引起变革,而那些固守成规、将教育视作外在权威附庸的旧思维只会束缚人类思想、禁锢人类智慧。
思维的魅力不仅仅在于技巧的锤炼,也在于思维品质的形成。技巧的工作是思维逻辑的训练,需要全面周密的思考、审慎地判断;而思维的品质则是怀疑的勇气、探索的韧性、科学的方法。没有质疑就没有问题,这就仿佛是死水一潭,混沌一片;没有反省求索的品质,思维就会陷入无序的遐想,缺少目的性;没有科学的方法,思维将是一种散漫的耗费心神的苦役,毫无乐趣可言。杜威告诉我们,思维的品质是思维的灵魂,是思维自身革命的力量。
我们总抱怨现在的教育压抑了孩子的创造力,对此教育中对思维的错误认识难辞其咎。孩子们的思维要么是墨守成规的解答工具。要么就是散漫无绪的空想。孩子思维的天赋被驯化后失去灵性、失去面对真实世界时应有的创造力。
那么科学的思维方式的机制是怎样的?杜威在此引出了一个重要概念——经验。从其实用主义哲学理论出发,杜威将“经验”视为个体与环境交互作用的过程,这既是主动地尝试,也是被动地接受;经验具有连续性与交互性两种特性。以上解释稍显晦涩,笔者尝试抓住经验的内核——关系,以此为轴心理解经验的概念。仍以教学为例,判断学生是否理解某事物,绝不是只凭靠机械复制的习题就可以评价的,真正的理解必须是抓住事物之间的关系,形成经验,而这种经验在全新的情境中能作为认识新事物的工具,进而解决新情境,获得新经验,这就是经验的改造。而科学的思维则是把握住情境中的关系,能运用旧有经验去解决新问题,使经验获得生长。换句话说,如果所谓的经验不能成为解决疑难的工具,那么这称不上是经验,或者说只是无意义的材料的堆砌。科学的思维就表现在对经验的合理控制上。比如,学生学会了用圆规画圆的图形,这只是最基本的模仿,但他如果在没有圆规的情况下,想到利用圆柱体的圆形表面去画出圆的图案,我们可以说,这个学生对“圆”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因为他能从旧有的关于圆的经验中抽象出“圆”的意义,并做出创造性的解答。
杜威作为一名实用主义哲学家,十分强调“工具”、“科学”、“实验”等观念,这反映出一种强烈的科学主义和工具主义倾向,这也成为其他学派学者对其进行批判的口实。但不可否认,杜威在对思维的认识、经验的阐释上表现出强大的革命性,毕竟人类社会的发展离不开创造力的助推,在这一点上,杜威从经验外围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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