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只口红谈起(旧作)

 这两天翻起双十一清单,突然发现收藏已久的口红居然降价了,幅度何止优惠,堪称钜惠。还在无聊的课上昏昏欲睡的我突然间清醒,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儿。不要说我没见过世面。毕竟,这即将是我的第一只口红,总是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小时候我妈有一个多层的彩妆盒,在年幼的我看来,简直就是超级大宝库。像潘多拉魔盒,打开就让人沉沦。由于手法的限制,我只会用口红。我总是趁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用,每次只用手指头抹上浅浅的一层,就怕容量看起来少太多被发现。也幸好有好几种颜色让我换着涂。

 小时候很迷恋换装化妆的游戏,美少女的贴纸、我的“服装设计图”、给便宜的塑料娃娃缝的布衣服,在家里零零散散到处都是。我一直以为我的天赋是独一无二的,我一定是未来最有名的设计师,灯光闪耀万人簇拥。直到看到了亲戚家孩子画的更好看的图、缝的更精致的衣服,才有了失落甚至难过的情绪。回到家默默地看着那些我曾经引以为豪的“杰作”,它们像被抛弃般静默,很想把它们都封起来,眼不见心不烦。但不舍得扔掉,毕竟它们曾给我带来那么多单纯的快乐。那时的我并不懂这是什么情绪。

 口红也是一样,偷偷涂了妈妈的口红在镜子前照啊照的,就觉得自己是深宫里的公主,觉得自己倾国倾城美艳无双。涂过口红的那段时间像被施了魔法,我就是里面唯一的主宰,我在那个奇妙的时空安排我的一生,甚至我的生生世世。太贪心,想要的太多,一辈子太短,要再多来几辈子才好。那时想象的画面比美颜相机神奇得多,我美得惨绝人寰天地为之肃穆,我像金山画王里那支神奇的画笔,想要什么就会出现什么,比点石成金神笔马良都厉害得多。

 然而每次从梦境里退出都觉得自己很丑,对那些口红也产生了厌倦。感觉彩妆盒里每个颜色都在衬托我平凡至极的容貌。我也曾想把彩妆盒放回去,就像我从来没有打开过它,也从来没有用过它。虽然我很不舍得。    

 后来啊,你猜猜,我的贴纸、我的设计图、我的娃娃、我的彩妆盒……真的从此就在童年中消失不见了吗?

    当然不会啊。

 小王子这么说他的玫瑰花:“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除了留下两三只为了变蝴蝶以外)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对,就应该是这样的。过去的一切自卑一切失落都要推倒重来。

 我的设计很好,它独一无二,就算不够精致华美,也承载了我的天真我的梦想我的千金不换。

 我嘴上的口红绚烂如阳光,就算看起来有点滑稽有点丑,也建构了梦中的城堡我的奇妙世界。

 让记忆自由地篡改吧,画地为国,我才是唯一的王。

 当然后来的我也知道很多女孩都做过知名服装设计师的梦想,她们也偷偷用过妈妈的彩妆盒。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娃娃我的设计我的口红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我更是举世无双,现在的我终于这么认为,嗯,还不算晚。

 所以,嘿,第一只口红,欢迎来到我的专属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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