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只乌鸦死在三层。
死时,它依旧祈祷能拥有那场幻梦。
旧楼空洞的窗,如一张张痴仰的口,风呼啸过,深秋傍晚的枯叶和凋零于此地一览无余,但它依旧期待,会有新生,带着全族的希冀,更改命运。
生命在这里期望吗?期望有无答案?
神曾见证过,他从不回答,生命在局部祈祷过漫长,生命时如砖瓦砌的孤墙,生命偶尔执拗于逆流,凛冽隔开悲切,干冷冻伤翅膀,要仰望,要生长,要骄傲,要月光。
于是,第一百零一只乌鸦重复了空洞的张望,楼依然在,纵然死亡频频发生,悲烈常于无疾而终,所谓的新生太不值一提,抵达终点的机会一只仅有一次,它深知牺牲者重如千斤,自己要么烂如蝼蚁,要么不辱使命。
瞬如箭发,羽翼粟栗,刹那,窗破,楼内不似黄金屋,顾四周也不过一片黑压压,守得云开,不见月明。
骤时飘零风雨,破一窗而溢满楼,彻夜盼着,直至日出照红了窗,黑红的漆一滴滴掉下来,连着破口,迎着日光,乌鸦睁开双眼,恍惚中,呼吸了最后一次。
那不是它的万幸,那是寻着的无终的终。
一族命运的希望从未对它有过托付。
自我的英雄梦,孤身一个的革命路。
神说,三楼余地,二楼新生,一楼人间。
第一只乌鸦死在墙上,从那时,玻璃窗就开始剥落,可它是瞎的,从人间飞来,它向神求一双眼,神说促因成果,久火柴高,三楼多窗,总有两扇能成为它寻光的眼,但要历尽艰辛,心怀大我,于是它便出发了。
关于楼的太多痴望被假想成无偿的信仰,神自己说,他向来高尚无私,也乐于欣赏伟大者牺牲。
于是乌鸦一次次死在二楼,它想要以诚心祈望,为得到最好的新生,但次次重蹈覆辙,未曾寻着余地,直到第一百次撞碎了窗,一百零一次飞进了楼。
鲜血盖住了旧楼里的月光,它未曾想,会死于等到一个温和黎明的前夜,那日寒风彻夜不绝,它不知,并非所有乌鸦都双目无明,它原是,抱着更改命运的信仰前行至此,神不曾说,那命运只属于它一个。
个人无畏的牺牲,毫无依据的英雄主义,虽无为大我,但它依然看到了日光,也算得上一种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