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妈
蒙毅停下了往前的脚步,收回了手垂在身侧,露出个无奈的笑容。然后自嘲道:“枉我担心你几百年,竟然就换来一句够了。”
歌扇一脸的尴尬,干咳了一声:“那个,蒙毅,你怎么会在这里?”
蒙毅冷冷一笑:“你说呢?”
歌扇声音陡的提高:“我怎么会知道?不愿意说拉倒!”说完气呼呼地坐在了一边。
蒙毅抿唇坐在歌扇对面,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个脾气。歌扇,我来这里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来找你的。要不然你以为呢?”
歌扇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自己被关在海底五百年,也未曾见这人来看过自己一次,这下自己刚刚逃出来,他倒是消息灵通,这就跑来了。哼,虚情假意。
蒙毅苦笑了一下:“你不信吗?五百年间我来过多少次这落仙城我已记不清楚了,奈何那落仙阵太过霸道,我一届堕仙,竟然无力靠近,故而你从未见过我。”蒙毅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又是怎么出来的?我并未听说天帝的赦令。”
“嘁,赦令?若是等那一纸赦令,我怕要死在那冰冷的海底了。我自己逃出来的。倒是你,刚刚和那两魔族在商议何事?你可知和魔族交易要付出的代价?”
蒙毅眼底划过一丝惊喜,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他还是挂心自己的对吧。“你不用担心,并无什么大事。”
“蒙城主,据我刚刚听来的,你与那魔族在谈论昆仑古玉之事。却不知那古玉有何特别之处,连蒙城主这般人物都趋之若鹜。”清远忽然出声问道。
蒙毅看了清远一眼:“原来是清远上仙,失敬了。你偷听之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至于这古玉之事,我看你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免得多生事端。”
清远把前前后后的事想了一遍,先是南海无故动荡,歌扇逃出,来了这落仙城却又风平浪静。而这个关节,落仙阵却又被封,又有魔族和堕仙出现于此,传出昆仑古玉的消息。再想想昆仑上金蛟的意有所指,联系之前唐闺臣被种下摄魂禁术的情形,清远的眉头越皱越紧。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蒙城主,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城主能详细告知。”清远静静地看着蒙毅,语气里却满是不容置疑。
蒙毅皱起了眉,这个清远上仙虽然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但却听说是个十分难缠的性子,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要不当初也不会追了歌扇三天三夜,最后把人收服才罢休。可是确如清远所说,此事事关重大,魔族与仙界一向有罅隙,自己觊觎上古神祗留下的遗物,这人怕是如何都不会同意的。他如此一问,应该是还不知道这昆仑古玉为何物,绝对不能告诉他。
蒙毅打定了主意,就不再开口,而是转问歌扇:“你又是如何与清远上仙一路的?”言外之意,当年这人把你关押在海底,你竟然不计前嫌吗?
歌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别管。你就告诉我那昆仑古玉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当年为何被这家伙关起来吗?就是有人放出消息,说那昆仑古玉现世。结果我去了昆仑山,屁都没见着,就碰见了这家伙。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歌扇声音温度骤然下降,是谁?你最好别让我找出来。
蒙毅一愣,他当年只知道歌扇惹怒了仙界,具体原因却不知道,竟然也是因为这昆仑古玉吗?他迟疑了一会儿,盯着歌扇说:“昆仑古玉据说是昆仑君陨落后留下的遗物,传说其中蕴藏了昆仑君毕生修为,谁若能取得昆仑古玉,便可仙元无尽,寿与天齐。但是,我觉得最诱人的当是昆仑君那毕生的修为吧。我本欲取了昆仑玉,救你逃出生天。既然你已经出来了,那倒是省了我的事。”蒙毅颇有点落寞,为歌扇没有自己也一样可以逃出禁锢,为自己还是未能在他生命中留下一笔。
歌扇目瞪口呆,露出一个苦笑。当年他害得蒙毅堕仙成魔,本想取了昆仑古玉助蒙毅重回仙界,哈哈,两个人兜兜转转,真是天意弄人。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你刚刚答应了和那二人去昆仑,如若不去,对方怕是不会善终,你又作何打算?”沉默了一会儿,歌扇抬头问道。
“去一趟便是,我不动古玉。”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毕竟此事因我而起。”歌扇连忙道。
蒙毅看了他一眼:“随便。清远上仙呢?”蒙毅挑衅地冲清远问道。
清远面无表情:“我也去。何日启程,你去落仙居通知我即可。”
回去的路上,清远一直若有所思,歌扇跟在后面,也是满脸心事。到了客栈,歌扇本想回房,清远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歌扇,一起喝一杯吧。”
歌扇顿了一下,转身戏谑地看着一本正经的清远:“好啊。”
清远招呼小二送上来几样小菜和一壶桃花酿,给两人给斟了一杯,就盯着窗外慢慢抿着,也不看歌扇,也不说话。直到一壶酒快见底了,歌扇才忍不住了。他把酒杯拍在桌上:“喂,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么一言不发的,是想憋死本王吗?要是没话可说,我就回房去睡了。”
清远愣了一下,耳根竟然有点红。他又为两人的酒杯里满上醇香的桃花酿,垂着眼皮转着手里的酒杯,轻轻问道:“你和蒙毅……”
“喂,我跟你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啊!是他追在我屁股后面不撒手,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歌扇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想再去倒酒,却发现酒壶空了。他气急败坏地打开门,冲楼下喊道:“小二,上酒!别用壶!给大爷我来两坛!”
小二麻利地送了两大坛酒上来,看歌扇面色不善,速速退去了。
歌扇拎起一坛,猛地灌了一大口,啪一声把酒坛放在了桌上:“你说他个大男人家的,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相貌有相貌,去找个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非缠着我一个大男人是做什么?真,真,真……”歌扇捧着酒猛灌了一通,却是没说出真什么。
清远认真地看着歌扇:“真什么?”
歌扇恶狠狠地看了清远一眼:“真恶心!真恶心!拜托,我是个男人啊。喂,你别看我笑话啊。我也不想的。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年被他逼成什么样子了。我跟他说我们仙魔有别,他就堕仙成魔,说成魔了和我一起。我的娘亲啊,我差点内疚死。他要是个女人,我肯定就从了,可是,他是个男人啊,和我一样浑身硬邦邦的男人啊。后来,我为了还他这份心意,就去偷昆仑古玉,想帮他恢复仙籍,谁知道就被你个扫把星给破坏了。”
清远从“恶心”那两字开始,后面的内容就没有听进去了。恶心?恶心吗?他抬手拿起另外一坛酒,仰头灌了一口,桃花酿名字好听,味道却十分霸道,入口辛辣,把清远呛得眼圈都红了。他喝了几大口,喘着粗气,心口闷痛的厉害,死死地盯着歌扇:“男人喜欢男人会很恶心吗?”
歌扇已经有了七分醉意,根本没注意清远通红的眼睛,边喝酒边随口应道:“是啊。”
清远不再说话。他想起了黎丘对自己的毕恭毕敬,自己和黎丘是两个拥有一样身体的男人,而且,自己还是黎丘的师父啊。清远,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你这样,不怕黎丘讨厌你恶心你吗?仙界之中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但是,下场呢?无一不是不得善终。好一点的两人从此形同陌路,差一点,会被削除仙籍,抽去仙根,打入轮回,十世孤苦。清远,你愿意让黎丘遭受这样的苦难吗?清远猛灌着酒,心里翻江倒海。不行,决不能这样,这对黎丘来讲太不公平了。自己万年孤寂早已习惯了,可是黎丘呢,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未看够世间的爱恨情缠,他还不懂得何为情,何为爱。自己不可以这么自私地把人圈为自己的所有。
清远越想越伤心,酒越喝越猛,小二送了三次酒,最后一次上来的时候,看两个神仙般的人物都喝得烂醉如泥,一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个抱着酒坛子倒在床上,盯着窗外嘿嘿傻笑。小二打个哆嗦,总觉得床上傻笑那人一脸的苦大仇深,连忙掩上门退了出去。
清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他脑海里还盘旋着昨天歌扇和自己说的话,不由又是一阵心烦。他闭了闭眼睛,缓了缓心情,才又睁开眼睛看向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歌扇。两人喝空的酒坛子扔了一地,满屋子的酒味。
忽然,房门被人粗鲁地推开了。
蒙毅看着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歌扇,愣了一下,被屋子里的味道熏得皱起了眉。他瞪了一眼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清远,俯身抱起歌扇,准备送回隔壁房间去休息。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清远忽然出声问道:“你为什么喜欢男人?”
蒙毅抱着歌扇的肩膀僵了一僵,他轻笑了一声:“我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他而已。”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清远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心境豁然开朗,是啊,自己只是喜欢黎丘这孩子而已,与他人有何关系?世俗如何?他不管黎丘是男是女,他只是想和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一辈子在一起而已。谁敢说声不?师徒如何?天规如何?不过还是要徐徐图之,莫把那孩子吓到了才好。
清远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他忽然很想念黎丘,这几日这孩子不知道过得如何?吃的好吗?睡的好吗?这么一想,不由心烦起来。
忽然,他怀里的暖玉烫了起来,他连忙取出,伸手在上面轻轻拂过,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黎丘离开前是自己亲自帮易得容,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做了改变。这会儿那双勾人的眼睛亮晶晶地,清脆地叫了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