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之恋触犯禁忌,一家三口堕入太牢。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天地,是为造化神器。轻青为天,重浊为地,天地浑圆,谓之太易。天中有地,地中有天,天地交合,谓之三界。天界在上,悬若巨球,地界在下,藏如圆窟,人界在中,山水平行。
古人仰望天虚,根据天界流光图案,划分了五大星域,即为中天麒麟星域、东天青龙星域、南天丹凤星域、西天紫虎星域以及北天碧鳌星域。又根据五大星域所在,星宿分野,将人间对应划分为五洲,即为东胜傲来神洲、南明诏离神洲、西亘太庚神洲、北元泫溟神洲以及中央太华神洲。
我们的故事发生在泫溟神洲之外,北海汪洋之中。
夜,星光匹灿,一叶小船贴在镜面似的大海上,灯火微弱,时隐时现。小船上,一个白衣男子正弯着腰,收集一些浮在水面上的紫色菱角。这是海菱角,肉质十分鲜美,寒中有热,算是这北溟冰洋中最好的食物了。
“差不多了!”男子看了看身边的口袋,欣慰一笑。这是一个青年人,器宇轩昂,仪表堂堂,儒雅中又带一丝刚毅。
就在此时,碧波之下,突然冲出了一道巨大无朋的黛影。那是一条鱼,整个身子拱在空中,竟不下百丈,遮星蔽月。大鱼口中还衔着一条十多丈长的墨鬃青蛟。海天瞬间反转,菱草洒落如雨。
“鲲!”男子话没说完,就连人带船沉没在幽暗的大海中。
清晨,孤岛上,日光照在参差的冰峰间,映起千重霓影,乍一看去像是长满了彩虹的田地。谁能想到,这海外苦寒之地竟还有如此美景。
虹晕中,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院落里只有三间雪庐,一口井,几树梅花。
一位年轻少妇正在院落里制作琼脂,虽然穿着朴素无华,却难掩贵气美颜。
她的身边,还有三个豆芽般的小孩。老大、老二都是男孩,虎头虎脑,老三是个小女孩,粉嘟嘟的,像个瓷娃娃。
篱笆门开,走来一个修长身影,正是昨夜那位坠海的男子。
“夫君,你回来了!”女子连忙迎来。三个小孩,也扑到了男子的怀里,亲昵无比。
“暖豆豆,暖豆豆!”小女孩抓住一枚海菱角就往嘴里放。
“妹妹,暖豆豆要剥开才能吃!”老大剥开菱角,将一个青色豆豆塞进小女孩的嘴巴。
男子与女子相视一笑,幸福满满。
男子叫杨潇,太华杨门之后,女子叫姬瑶,昊天玉帝之妹,三个小童是他们的孩子。
“杨潇,没想到你竟藏在这北溟荒外!”云层中,突然响起战鼓角号,紧接着天光大开,浮现出了一队人马。为首者,是一位中年男子,赤面青须,金甲银铠,左手持缰,右手托着一座金灿灿的小塔,威风凛凛。此人,正是托塔天王李靖。李靖身后,又有十八天将,个个都是穿金甲,跨天马,雄赳赳,气昂昂。
“李靖!我夫妇二人已远遁世外,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杨潇冷声道。
“帝命难为!”李靖面色不改。
“既然如此,就请出招吧!”随着杨潇一伸手,雪庐壁上,剑鞘一响,飞出了一把晶莹剔透的青色宝剑。长剑在手的瞬间,杨潇一改儒雅,傲气冲霄,“瑶妹,你先带孩子走!”
“夫君!”
“走!”
“莫要走了他们!”随着李靖一声令出,十八天将策马而下。
“李靖,你非要逼我杀人吗?”杨潇道。
李靖不答,只道了一个“抓”字。一时间,十八天将如同饿狼,各持兵刃就冲了过来。
杨潇一声长啸,剑起处,寒光如镜,斩断兵刃一片。
再见姬瑶,身边早已荡起一圈淡蓝光环。光环中,雪花翻飞,已将三个孩子牢牢护住。
雪原龟裂,冰峰破碎,一眨眼就是半盏茶功夫,十八天将全副武装仍是奈何不了男子手中的一把剑。
李靖皱眉,掌心宝塔飞起,迎风化作十丈,玄黄之气铺天盖地。
男子怒目苍穹,长剑上冲出一道七彩华光,煌煌然直逼宝塔。
剑、塔对决,瞬间掀起一片光爆。
这座孤岛,本是一块亘古玄冰,天威之下,立时崩裂。一家人,直接坠入了深海。
天界,凌霄宝殿,一位旒冕华服的中年男子高居云座,目光如炬,不怒而威。此人,正是昊天玉帝。
大殿两旁,立着文武大臣,神色各异。
“陛下,犯人杨潇、姬瑶带到!”李靖上前交令。
一男一女被五花大绑带上了凌霄宝殿,后面还跟着一个五龄小童牵着衣角。两人神情憔悴,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悲殇。
“太白,你掌天条,说说他们该当何罪?”玉帝问。
一个白胡老头走出班列,答道:“天条二十四,凡跨籍、越族婚恋,均视同乱伦禁忌,当堕太牢!”说到“太牢”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抖了一下,“不过,若有悔意,可酌情轻判。”
天条七十二,乃道祖所定,为的是保持三界澄净,无可厚非。
姬瑶天籍,杨潇人籍,这场天人之恋注定是场悲剧。
“姬瑶,你可有悔?”玉帝的目光直逼女子。
“悔?哈哈!”女子凄惨一笑,目光丝毫不让,“你们杀死我的孩儿,我只有恨,没有悔!”
“杨潇,你呢?”玉帝问向男子。
“有恨无悔!”
“好个有恨无悔,怪不得杨门会将你逐出太华!”玉帝冷笑,“你们违背天条,三界皆知,朕若不管,如何掌天!既然你们有恨无悔,那朕就罚你们堕入太牢!”
“陛下,这小童该当如何?”李靖问道。
玉帝俯视,竟然发现这小童的眼眸中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倔强,“既然是孽种,就一起关进太牢吧!”
“陛下,还请三思!”一旁的瑶池金母连忙劝谏。
“朕意已决,王后休要多言!”玉帝一挥手,祭出了一方玉印。
那玉印拳头大小,外方内圆,当空滴溜溜一转,登时散出一道白光,正照在男子的大椎之上。男子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紧接着,那玉印又照在了女子大椎上。女子痛苦万分,一双眼睛却是落在身边的幼子身上,“陛下,此子幼小,可否免去苍天帝印?”
玉帝沉吟,就在此时,那小男孩竟然挺起胸脯,大声道:“娘,别求他,我不怕!“
玉印照落,小男孩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喊出半个痛字。
“带他们去太牢!”玉帝转身离去。
一叶竹筏,划过太虚,落在了一颗乌云密布的星球上。
“这就是太牢,你们好自为之吧!”李靖放下一家三口,踏着天河星槎破空而去。
太牢,并不是一座牢房,而是一颗星子,它有一个名字叫岁星。这是一处太秽之地,上面没有一丝灵气,却遍布戾物,更关着无数穷凶极恶、至死无悔的大囚。
暮然间,暴雨倾盆而下,雷光如同炼狱。
暴风雨中,杨潇身边荡起了一圈微明若曦的虹晕。他一手揽着姬瑶,一手抱着小男孩,纵身一跳,宛若一轮月影,坠向下面的山谷。就在距离地面百丈之时,杨潇的背后突然抽出一对七彩光翼。七彩光翼一闪,人已掠过丛林,钻进了一处山洞。
山洞不大,却好在干燥。
“瑶妹,我们暂时在这避一避吧!”杨潇道。
“夫君,都听你的!”姬瑶双眸含泪,悲伤不已。
“瑶妹,我们还有昭儿!”杨潇劝慰道。其实他又何尝不心碎,之所以还要活着,就是为了小杨昭。
“爹,娘,我回来了。”男孩从洞口爬进来,小手正拿着一个红彤彤、莲雾模样的东西往嘴里塞。
“昭儿,快吐出来,这东西有毒!”杨潇一把抱住小男孩,从他嘴里抠出了一块果肉。
“这孩子,一定是饿急了!”姬瑶摇了摇头,幽幽叹息。
“我去给孩子找点吃的!”杨潇把孩子递给姬瑶,走了出去。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杨潇依然没有回来。姬瑶领着小男孩站在洞口,望着眼前枝枝丫丫的荆棘毒葛,很是担心。
“沙沙!沙沙!”有声音自远而近。
“是爹回来了!”小男孩十分高兴。
“昭儿,你先回洞里!”姬瑶目光凝重。
“娘!”
“快去!”
“吼~”暗影里,一双眸子幽光闪烁。从轮廓上来看,那是一只比大象还要大的虎形野兽。
狂风卷起,飞沙走石。
姬瑶腰身一扭,来了个风摆荷叶,紧接着右手一扬,朝着黑影撒出了一片轻飘飘的兰花虚影。
淡蓝辉光中,映出了一张狰狞虎口。虎口里,两颗獠牙阴森恐怖,足足有三尺长短,不像是两颗牙,更像是两把剑。剑齿虎,这竟是一只罕见的远古凶兽剑齿虎。
说时迟,那时快,花影一闪而逝,直接削去了剑齿虎半边左脸。
“嗷呜~!”剑齿虎一声惨叫,跳起老高。重创之下的它并没有逃命,反而身子一转,尾巴一剪,扫向了姬瑶。那虎尾三丈有余,抡起来如同一根镔铁大棍。
姬瑶脚尖一点,掠起九尺,背后随即抽出了一对淡蓝色冰翼虚影。
一连三个小弧度滑翔后,姬瑶总算躲过了虎尾罡风。正当她准备再次出手之时,一张污糟大嘴突然半路窜出,将那剑齿虎一口给吞了。
这是一只黑不溜秋的龙形生物,单单一颗头颅就有城门大小,身子起伏,不知有多长。
“龙蛇!”姬瑶大惊。
那家伙三两下就把剑齿虎给咽了,两只褐色眸子盯着姬瑶,瞳孔拉成了一条竖线,微微颤动着,看样子极其兴奋。
它先是大嘴巴一张,喷出了一股腥臭血气,接着仰起头颅,一口就咬了过去,那样子就像是在捕捉一只飞鸟。
孩子在下面,姬瑶不敢高飞,再加上这龙蛇口中有龙吸之力,更让她举步维艰。几十个来回后,她已明显处于下风,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就在此时,一把七彩光剑破空而至,直接将龙蛇的头颅斩成了两半。
“夫君,你可回来了!”姬瑶连忙迎了过去。
“瑶妹,让你受惊了!”男子的右臂上明显有些血渍,左臂则抱着几根树根模样的东西。
“爹!”
“孩子,快来吃山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