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22日,我送老公踏上了援疆的征程。他要到新疆第十三建设兵团柳树泉农场学校支教,为期一年。他远走他乡,儿子在北京上学,我一个人在家开始了家庭事业一肩挑的日子。
因为不了解情况,我们只能从陕州区教体局下发的文件中筛选关键信息,然后上百度搜索。但信息太零散,我们仍然不知道新疆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心想既然听从祖国召唤,选择了援疆,再艰苦的环境都要想办法去适应。再说了都是农村长大的苦孩子,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就算是在一个偏僻的山沟里工作,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我们依然无怨无悔。觉得援疆是正确的。
从提交申请到出发,只有半个月时间。刚提交申请的时候,因为不知道申请能否被批准,所以也没有做什么准备。8月8日提交申请,15日接到三门峡市人事科陈老师的电话,让他们安排好家里的事情,22日出发。
时间紧迫,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单位的工作需要交接,家里的事情需要安排。还要给他准备行装。听说那边特别冷,我给他准备各种厚衣服,羽绒服、羊毛衫、保暖衣、围巾、棉鞋等等,凡是我能想到的,都给他塞进箱子里,只嫌箱子太小。除了衣服还有各种生活用品,吃的,用的,我想起一样就装一样,最后装了满满两箱子,还有一个旅行背包。就算这样还是落下了很多东西,探亲的时候我又带了两箱子。
把家里该修的东西都修一修,该添置设备的都买回来,各种需要处理的事情。刚接到通知赶紧去告诉公婆,怕他们接受不了,给他们一段时间缓冲。离行前再去告别,公公不说话,婆婆只抹眼泪。婆婆患病十多年了,经常不舒服,各种疾病缠身。打针吃药如同一日三餐,输液是家常便饭,每年住院治疗一次是必须的。公公血压高,心脏不好。虽说老公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在公婆眼里,他一直是一个孩子。四十多年了他在外面待的最长时间不超过半个月,这次却要一去半年,他们心里自然不舍得。可是在他们眼里孩子们的工作是神圣的,也是必须认真对待的。他们不能阻拦,只能暗自垂泪。
需要买飞机票,买保险,需要办理手头的各种公事,私事。马不停蹄地办理各种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直到出发的那一刻还是没有办完,只好把家里的事委托给儿子还有朋友帮忙办理。急匆匆踏上了西行的列车。
再说说我,我看起来人高马大,貌似很强大,实则内心脆弱,不堪一击。我是坚决支持他援疆的,一边支持,一边估算一个人在家面临的困难,一边伤感。在他出发前几天我便开始偷偷落泪,因为担心影响他的情绪,所以我不敢肆无忌惮的流眼泪。但有时候还是因藏不住,被他发现,他也情绪低落。我经常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在家的困难可想而知。我们结婚二十一年了,分开的最长时间是一个月,所以一个月就是我的心里极限。他开车陪我去买东西,他早上起来陪我散步,他陪我吃饭,陪我回娘家,我都会不由自主的落泪。我在想,在随后的半年里,我必须一个人做这些事情,一个人处理生活中的各种琐碎,不免悲由心生。你可以说我没出息,可以说我软弱,事实是我真的离不开他。
他出发了,我没有去送他,我怕我情绪失控,扰乱军心。只是在心里盘算着时间,想着他此时此刻应该在什么地方。
他出发以后,亲朋好友不断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有的亲友说问他是不是犯错误了,被发配新疆了。我告诉他们,他是响应国家号召去支援新疆了,他是千千万万援疆支边人员中的一员。与犯错误没有关系,他也没有犯错误。
亲友们也担心他到新疆的食宿以及工作环境,所以等他打回电话告诉我,那里的条件比我们想象的要好一些的时候,我就打电话一一告诉亲友,让他们放心。
他不在家的日子,家里的马桶,灯,拖把,水池等集中出问题,以前我从来不管这些事情,现在我必须自己面对。
他不在家的日子,我生病的时候没人照顾,没人帮我拿药,没人帮我烧水,没人帮我做饭。我累的精疲力竭的时候,我受委屈的时候,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些事情我必须独自面对。
他不在家的日子,我的父母和婆婆相继生病住院,我一个人,要上班,还要往医院跑。我在想,是不是不应该让他去支教呀!
他不在家的日子,我要评职称,因为评审年限有19年之久,我需要回到之前的单位找资料,盖章。资料出错,还要重新来过,忙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我真的希望他能帮我一把。可是他在哪里?
他不在家的日子,我的腰扭伤了,行动不便。我母亲做完髋关节置换手术还没有完全恢复,又扭伤了腰,需要照顾。祸不单行的日子,我想让他回来一趟,可是他告诉我,他回不来!我感到好委屈,我在思考,让他去援疆是不是错了?
去年国庆节期间我去探亲,过了甘肃天水,满眼看到的就是茫茫戈壁。下了高铁,坐上汽车,走出哈密城区,看着汽车缓缓驶向天山脚下,天山的皑皑白雪越来越近。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想每个月只给三千补助,就是给三万都不多。这地方太艰苦了。
汽车一路走,不断遇到检查点,需要查看身份证。我感到很不适应,新疆的朋友早已经习以为常,因为这是一种常态。是为了新疆的长治久安。路上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随便进一个超市和旅馆都要安检,进个菜市场也要查看身份证。学校领导交代他们,不要一个人外出,最少两个人一起。安全还是重中之重。
汽车驶进了一个小区,接我们的朋友说到了。房子和咱们这里没多大差别,差别在于房子外面就是沙漠。也就是说他们的宿舍,就是建在沙漠里的。沙漠中的别墅你愿意去住吗?更别说不是别墅了!但因为有亲人在那里,我感觉那间小屋也是很温馨的。我在想,他一个人的时候,日子怎么过啊!
在新疆没有任何牵绊,他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用在教学上。生活中的诸多不适应让他吃了很多苦。气候干燥,长年无雨,导致喉咙疼,皮肤干燥。饮食不习惯,好几个月过去了,肠胃还是不舒服。最折磨人的还是孤独,是在家乡,对亲人的思念。失眠,脱发,牙疼经常伴随着他。
四月的风季,让他们真切感受到了新疆大风的威力。一刮就是两天两夜,有时候为了学生的安全,干脆停课。高速路上到处可见一堆堆的沙子,那都是风的杰作。大风刮一夜,他们就一夜无眠。即使长年在新疆工作的同事,在钢琴曲的伴奏下,才能勉强眯一会。
家就是家,是有温度的,有互动的,有热气腾腾的暖意,也有扑面而来的爱意。这是我刚刚从朋友圈里看到的一句话,非常喜欢,所以借过来。他不在家的日子里,我的家里是冷冷清清的。
他遭的罪比我要多,但他不善言辞,从不诉苦,让别人误认为援疆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日月。援疆到底苦不苦,谁的亲人不在身边,谁知道;谁亲身经历了,谁知道。
再苦再累,从不后悔我们当初做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