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国家大力抓计划生育的年代,所谓的超生年代,那时候,独生子女是个新鲜词,只有在大城市里才会有,地方城市允许最多有两个孩子,无论男女,可是在我们那个小县城里,依旧是为了要个儿子而不惜与计划生育人员打游击,两个不是,生三个,三个不是,那就接着生,直到有了儿子。
我是第二个孩子,很不幸,我是个女孩,父母为了要个男孩,将香火延续下去,刚出生的我,被抱上了早就等候已久的姥爷的车,单薄的木板车上铺了厚厚的被子,姥爷一手抱着小小的我,一手扬着鞭子,尚在襁褓的我,就在咯吱咯吱的驴车车轮声中,到遥远的山村开启了我的人生。
我可能是一个有印随现象的人,对睁开眼第一次看到的人很亲,所以,从小就很粘姥爷,哭的时候一定要姥爷抱,稍稍大了一点,只要姥爷出去了,我就坐在门槛上等,一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就跑出去,再大一点,无论玩的怎么疯,只要听到咯吱咯吱的车轮声,就可以放下一切,姥姥也很奇怪,村里几乎家家都是这样的驴车,走起路来都是咯吱咯吱的,怎么就能分辨出来呢?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到就能分辨出来。
咯吱咯吱的车轮声中,姥爷像是变戏法一样,总是能从兜里掏出好吃的,老瓢,红狸子,酸酿苔,羊妈妈等各种山上的小野果,在那个物资匮乏又贫穷的年代,吃上这些是不容易的,每当这时,我总是坐在姥爷的驴车上,高昂这头,在咯吱咯吱的响声里骄傲又迫不及待的将它们送进嘴里,在那时候的记忆里,车轮的声音就是好吃的的声音。
到了上学的年纪,为了我上学方便,父母要把我接回去,也是在这熟悉的车轮声与我的哭声中,我要被送回那个对我来说陌生的家,那天,姥爷的车赶得很慢,我的哭声很长远,姥爷的叹气声很无奈。
从此七岁的我就多了一个期盼,每天放学,站在院外的石头上,眺望着伸向远方的大路,试图分辨着熟悉的车轮声,等待着熟悉的身影,那时候,咯咯吱吱的车轮声是我深深地期盼和思念。
就这样,寒来暑往,姥爷赶着那咯咯吱吱的驴车接送了我整整八个年头,驴车从最初简单的木板换成了铁皮,再到换成了马车,唯一不变的是咯吱咯吱的车轮声和姥爷消瘦的背影,在那个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的年代,目不识丁的姥爷总是站在通往村里小学的路上,拦着放学回家的孩子,问什么时候考试,什么时候放假,只是为了能在考试结束的时候准时赶来。
现在我长大了,姥爷也变老了,已经赶不了马车,可是那咯吱咯吱的车轮声,伴随了我整个童年,直到今时今日,想起那声音依旧觉得温暖,那咯吱咯吱的车轮声,是我童年最悦耳的美好,也是姥爷对我最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