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能救我,那么请你珍惜现在!
1.
“我等你很久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他感觉很陌生,但又似曾相识。
头很痛,他小心坐下来,手颤抖着伸进抽屉里拿出一瓶药。他往嘴里塞了两个药片,但是头痛依然不见缓解,而且越来越痛,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口里发出了一阵呻吟,然后晕了过去。
在一个黑房子里,他躺在木地板上,旁边有个黑黑的影子。那个影子渐渐变得清晰,最后呈现出身体。
2.
申英藏把一沓书放到桌子上,松了口气。那沓书有好几十本,一本一本地往上叠,每一本书上都有着他的名字。
他是个畅销小说家。
十六岁的时候开始写作,本想着娱乐娱乐,却无意中被陈编辑看中,出版了他人生的第一本书-----《枫叶》。当他拿到人生第一笔稿费的时候还高兴了好几天,几千块钱,一直舍不得用。本来就很省钱,再加上丰厚的稿费,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个小富翁了。
申英藏在上海工作,父母远在佛山,虽然他们的日子过得不错,但是缺少了儿子,这个家也是不圆满的。
他工作很忙,每天忙于写稿,时隔不久就有一场签售。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不下两次,甚至有时候忙得连过年都不能回家。而申父申母常常会打个电话给他们的儿子,申英藏刚开始还很热情地接听电话,即使再忙也会在电话中和父母唠嗑几句。但是渐渐地不会了,有时候接到父母电话,他最多就是问声好,然后敷衍式地回答父母的问题,通话时间不超三分钟。到后来就直接挂断父母的电话,父母来问时,也只是说句,我很忙。
申英藏坐在电脑前,双手不自主地搭在键盘上,打开文档准备开始写没写完的一部短篇小说。敲着敲着突然卡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叶鸣最后选择生还是死,对他来说这部短篇小说有两个结局,但是他都不能很好地拿定主意。于是他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陈编辑。
陈编辑全名叫陈慷,今年三十岁,早年出来打拼了好久才成了个编辑。他早年丧母,之后父亲就整天酗酒。那时陈慷十四岁,在上初中,在校被人欺负,他受不了这种生活,便离开家去到上海打拼。
陈慷是个很大方的人,跟他的名字一样,也总是很慷慨。但他太过善良,用申英藏的话来说就是-----傻气。陈慷只有申英藏一个朋友,他对申英藏很好,总是给他优惠。申英藏要出个书,他毫不犹豫答应,而且报酬相当丰富,每当申英藏问到,他总说:“我相信你的能力。”
申英藏拨通电话后把手机伸到耳朵旁接听,电话里传来陈编辑的声音。“喂,英藏啊,找我什么事啊?”
“陈编辑,你现在有空吗?”申英藏说道。“嗯,怎么了?”陈慷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事了?他想着。
“来我家楼下的麦当劳,我等你。”
“好。”
申英藏坐在麦当劳靠窗的位置,陈慷坐在他对面吸着可乐。“我最近衰爆了,连家里的一只杯子也被我不小心摔坏了。”申英藏伸手抽了根薯条,蘸了酱后塞进嘴里。“可能是你最近太烦躁了,要不出去走走?”陈慷说道。
“主要不是这问题,我最近老觉得有个人在我身后,弄得我写稿的时候都很害怕。你说我是不是中邪了?”申英藏望着陈慷的眼睛,一脸严肃。陈慷笑了笑,说:“中邪哪那么容易,你又没招惹过谁,中什么邪?”
“听说你最近在写一部小说,是什么?”陈慷伸手过去拿了个汉堡,扒开纸后咬了一口。
“《噩梦》,短篇的。”
“悬疑吗?”陈慷若有所思地说。
“嗯。”
“怪不得,写悬疑写得怕了吧,接触那么多这东西,不怕才怪。”陈编辑吃完汉堡,用纸巾擦了擦嘴。“我一直在烦恼结局的问题,总不能决定要哪种结局。”申英藏又拿了两根薯条放到嘴里。
“我看看。”陈编辑说。
3.
申英藏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三个小时前他和陈慷还在麦当劳里谈论小说的事情,对于陈慷的建议他还在思考当中。
敲了大概五分钟后他又停下来,看了眼屏幕,然后抱着头大喊一声。
“好烦啊!”
“冷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申英藏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抬起头张望四周,“谁?”“陈编辑,是你吗?”他抬眼望了望,四周并没有人。
“你应该揭开叶鸣的过去,而不是想着他的未来。”那个声音说道。
“什么?你是谁?”
“叶鸣不该继续坚强,在过去面前,所有人都是懦弱的。”
“为什么?”申英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没有声音。
“写写他的过往,他是怎么患上病的。”那个声音隔了一会后又传来,“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想问你到底是谁?”申英藏说道。
再次沉默。
这次过了好久,那个声音都没有在耳边响起。是我幻听了吗?申英藏想着,慢慢坐下来,继续写稿。
夜深人静,很多人都睡了。申英藏敲了一会后合上电脑,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半夜起来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在上面敲着。
他在写叶鸣的过去,跟自己的过往非常相像。写着写着,他突然哭了,泪水决堤似地往外涌。夜里很安静,他只得爬上床窝在被子里小声地抽噎。
太像了,就如同自己的过去被重新翻开来,他又再一次经历了那段痛苦的过往。
哭着哭着他睡着了。
当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脸有些僵硬,像是有泪水划过后风干了的痕迹。他翻下床,快步走到洗手间洗脸。
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红红的,嘴唇干裂了,像是大病了一场的人。
“该死,是不是见鬼了。”
申英藏努力地回想晚上发生的事情,他记得深夜时分他写稿写困了就上床睡觉,然后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他突然打了个寒战,感觉到自己背后好像有人。申英藏再次往后望去,空无一人。吓得他赶紧掏出手机准备拨打陈编辑的电话,才发现自己昨晚忘记给手机充电。正处于失望边缘,有人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他顿时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只有陈编辑才会这么有规律地按四次门铃。他赶紧跑过去开了门,一看,果然是陈编辑。
“我终于把你给盼来了。”申英藏说道。“盼我干啥?是不是又有什么事,不能电话聊啊?”陈慷笑道。
“昨晚忘记给手机充电,刚想打电话给你你就来了。”
“那你是有什么事啊?”陈慷皱了皱眉。
“你来又有什么事啊?”
“你先说。”陈慷推了推申英藏。“你先。”
······
两人就这样推搡了一会,“别闹了,说正事吧,我先说。”申英藏说道。
“我最近总感觉自己身后有人,但是往后望了望又没有,是不是见鬼了?”
陈慷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后望着申英藏说道:“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懒得去。”
“这可不是件小事,英藏,搞不好会影响你的一生。”陈慷望着他,语重心长地说。
申英藏沉默了一会,看着陈慷,突然感觉到自己面前的这个是陪伴过他无数个日夜的人。出门在外,孤独常驻,唯有知音得永恒。
“好,我下午去。”
4.
梁医生提了提眼镜,放下左手的报告,右手从一沓纸底下抽了一张。“申英藏。”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申英藏走进来,坐在梁医生面前。“什么问题?”梁医生抬头望了望他。
“我最近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人,但往身后一望又没有。”
“幻觉。有幻听现象吗?”
“我感觉到有人在说话。”申英藏说道。
“你能不能救救我······”那个声音在申英藏耳边响起,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谁?”
梁医生看了看四周,申英藏身边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有······有人啊······”申英藏惊恐地望了望四周,结结巴巴地说。
梁医生提了提眼镜,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周围没人。”
······
申英藏拿着一张白色纸从医院里走出来,不远处的停车场里,陈慷在向他招手。申英藏走到他旁边,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
“结果怎样?”陈慷问道。
申英藏没有说话,坐在副驾驶座上,低着头闭着眼睛。陈慷把车匙插进孔里,车发动了。
一路上,申英藏都没有说什么,陈慷也没有再问他检查结果,他只知道这个病肯定很严重。
车缓缓地驶过,沿途一栋栋高楼大厦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影子,如同昨日重现的情景。
到了大厦楼下,陈慷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解开安全带后望了望一旁的申英藏。“到了。”
“我出去走走。”申英藏没有抬头,边说边用手拉开车门。陈慷见状,也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锁了车后跑出去追申英藏。
陈慷看着申英藏的背影渐行渐远,在走出阴暗的停车场的路上,他走得格外久。
5.
一星期后。
陈慷打过几次电话给申英藏,但没有问他检查结果,还是像往常一样聊着,这几天内那个声音也没有再在耳边响起。
《噩梦》即将完结,申英藏坐在电脑前敲着结局。但那个声音又从耳边响起:“要完结了吗?”
申英藏被吓了一跳,“你谁啊?”
“叫我L吧。”
“你是什么东西?”
没有声音,空气里很安静,隐约能听到申英藏的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喂,L,你在哪里?”
窗外风吹过的声音,鸟儿叽喳叫的声音,树叶摇晃的声音,汽车喇叭的声音。
突然之间,申英藏的眼神变得有些游离,头低下去,静默了一分钟后,他又抬起头来。申英藏咧嘴笑着,露出两只尖尖的虎牙,眼珠由黑变灰。
他呵呵地笑出了声音,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黑屋子里,有个人抱着腿蹲在角落里,灯光照射下来,却没有影子。
影子到哪里去了?
晚上,申英藏打开电脑敲着键盘,敲了一会,他双手交叉搭在胸前,直立地坐着。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对着空气轻轻地哈了一口气。他俯视着这个城市,灯光璀璨。
申英藏重新坐到电脑前,打开文档,熟练地写下了一行字:为何而生,为何而逝;为何而喜,为何而泣。
然后他合上电脑,猛地躺在床上闭了眼。嘴里哼着一句歌词。
“为何而生,为何而逝;为何而喜,为何而泣。”
在梦幻般的歌声中,他沉沉地睡了,在空气中发出梦的呓语,仿佛间,有人坐在他身旁哼着歌,一只手放在床上轻轻地打着节拍。如梦,如戏,如真,如幻。
在黑暗中的他就犹如一个忧伤者,轻轻啜泣,轻轻诉苦。黑夜悄悄包围住他,寒意袭来,他多么寒冷,又希望有人能伸出手。
“是你吗?”
6.
申英藏收拾好行李,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就接到陈慷的电话,陈慷要他在大厦下等他。
刚刚完结了的《噩梦》受到读者的好评,许多人为叶鸣的过去流下了眼泪。申英藏打算和陈编辑一起去自驾游旅行,琢磨了好久,终于决定在今天出发,目的地是江西。
陈慷坐在副驾驶座上,申英藏两手握着方向盘,跟一旁的陈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那个声音很少再出现,申英藏也不太愿听从医生的话去接受治疗,按照他的思维来说就是“我堂堂一个大明星这么出去肯定要上微博热门。”
车驶上高速,过路是一望无际的丘陵,陈慷打开车窗,把手伸到车窗外。“哇,这里真美!”陈慷望着窗外的景色感叹道。申英藏开着车,瞥了他一眼,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全是丘陵。”
“我从小到大都没去过这种地方,今天算是开眼界了。”陈慷把手收回来。“下次别把手伸出窗外,很危险的。”申英藏说道。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没见识。”他嘀咕道。
路程到了四分之一,高速堵车了,申英藏只好走国道。汽车驶到一条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无奈天飘毛毛细雨,小路遇水变成了泥泞路,车很难行进。
申英藏小心地开着,突然间车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拉住了车轮一般,无法向前。申英藏很快就意识到车轮卡进大坑里了,他解开安全带,望了望一旁熟睡的陈慷,打开车门下车查看。
他在那个“受难”的车轮旁蹲下来,查看了下情况。“操。”申英藏站起来,重新上了车,发动马达,车却纹丝不动。他烦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又重新走下车。陈慷醒之后也走下车,问道:“怎么了?”
“车轮陷进去了,可能有点麻烦。”申英藏抬头看了看他。“发动一次试试?”陈慷说道。
“不行,试过了。”申英藏皱了皱眉。
两人捣鼓了五分多钟后渐渐绝望了,路上没人,也没什么信号。申英藏打开车门坐到车里,陈慷望了望他,一脸茫然。
“真是烦啊!”申英藏用力地按了按双闪键。“只能等了。”陈慷说道。
十分钟后,陈慷又睡着了,申英藏闭着眼睛,但没有睡着。他突然恍惚了一下,眼神变得游离,低着头,轻声哼唱着,如梦的呓语。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眼珠由黑变灰。申英藏慢慢地伸手,关掉了双闪,然后他走下车,捣鼓了一会后重新上车。车终于发动起来了。
申英藏把车驶到平地上,车停好后他望了望在睡梦中的陈慷,下了车,走到路边蹲坐下来。
黑屋子里,他醒过来,望了望四周无边的黑暗,顿时感到了绝望。他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应。在他的右上方有一盏灯,它亮了起来,灯光照射下来,他注意到地上的影子不见了。
“哒、哒、哒。”门外有脚步声。他猛地往门处看了看,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黑影,灯光没有照射到黑影身上,他看不到黑影的样子。
“你是谁?这是哪里?”他惊恐地问道。“别问这些没有价值的问题,帮我。”那个黑影说道。
“帮你什么?”
黑影指了指他后方,他下意识地往自己身后望去,一束光照射过来,如同白天一样明亮。
申英藏醒过来,发现自己蹲坐在路边,他猛地站起来,看到一旁有个人。
那个人也站起来,望着他,申英藏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那个人伸出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嘘。”
“你是谁?”申英藏问面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叫拉斯特,申英藏,你好。”
拉斯特看着申英藏,笑了笑,露出两只尖尖的虎牙。“你怎么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申英藏问道。“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多了去了。”拉斯特压低了声音,也示意申英藏把声音压低。
“我就是L。”拉斯特说道。
风静静地吹过山谷,鸟儿鸣叫着,叽喳,叽喳,节奏仿佛那首歌。“为何而生,为何而逝;为何而喜,为何而泣。”
两人坐在路边,阳光倾泻下来。鸟儿在电线杆上叫着,往下望去,蹲在路边的人没有影子。
“你为什么会想出那些灵感?”申英藏问道。
“因为那是我的故事。”
7.
拉斯特出生于一个贫困家庭,父母合着开了一家小小的便利店,四周环山,来往人很少,所以这家便利店也不怎么兴隆。
拉斯特是母亲的第三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拉斯特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母亲最疼爱拉斯特,因为村里很多人都说他长得英俊,拉斯特也确实长得很好看,就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
母亲跟大儿子说,要保护好弟弟;母亲跟女儿说,要照顾好弟弟。父亲最器重的是大儿子,大儿子长得一般,但力气大,坚毅又勇敢,能帮父亲运货搬货。
山上很大雾的那天,母亲像往常一样看店,女儿在屋里洗着衣服,大儿子见父亲运货回来,便走上前帮父亲卸货。
这时候,三岁的拉斯特从店里跑了出去,小小的脚丫哒哒哒地跑着,像一支离弦的箭。路边,一辆黑色的本田正以八十码的速度飞似地跑着,拉斯特正在路中央捡一个掉在地上落满灰的蓝色陀螺。司机见状,立马鸣了喇叭,想要刹车,却已来不及。车轮飞速转动,扬起了沿路的灰尘。
不知是从哪里飞过来的一只手把拉斯特拉了回来,当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拉斯特吃力地站起来,呆呆地望着路中央,是一摊血。
车停了下来,车牌被血染上了暗红的颜色。在离车的不远处,大儿子静静地躺在血泊中,他的脸上露出安详的表情,没有皱眉,没有困扰,没有悲伤,没有哭泣。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似的,他的心脏犹如他的神情一般安定。
“怦,怦,怦······”
“怦,怦······”
“怦······”
心电图变成了一条冷漠无情的直线,机器发出滴滴的声音。
大儿子躺在病床上,被一块白色的布盖住全身,父亲站在一旁,望着被白色布盖住的大儿子,沉默不语。
母亲蹲在一旁握着大儿子的手痛哭流泪,拉斯特在病房的一角,用手摆弄着地上的蓝色陀螺。
回到家,父亲反手给了拉斯特一巴掌,拉斯特随即哇哇大哭起来。母亲没有阻止父亲,只是扔下一句“又不是他的错你打他干吗?”
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错?
到后来,母亲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悉心地照顾拉斯特,而是每天去烧香拜佛,在佛祖面前念叨。拉斯特渐渐长大了,他六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
母亲递给父亲一张离婚协议书,示意他签字,父亲到处找笔,拉斯特颤抖着手把一只黑色签字笔递过去。
法院将女儿判给了父亲,拉斯特被判给了母亲。离婚不久,母亲便再婚,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
继父是个开家具厂的,常年嗜酒如命,一喝醉酒就暴打拉斯特。仅仅一年,拉斯特的身上就出现了许多条伤痕。
这次继父喝了好几瓶酒,半夜别人把他从酒吧抬回来,继父酒醒了一会后昏昏地站起身,拿起一条鞭子走进拉斯特房间,用力地抽打他。
拉斯特被打醒,猛地跳起来,一边哭一边求饶,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看得心酸。母亲醒了走过来看,却没有上前阻止。
“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拉斯特在黑暗中哭喊着。鞭子落在皮肤上的声音连续不断,一下又一下,拉斯特疼在骨里,母亲看着,她哪里知道疼?
早已淡漠了的心灵变得无比坚强,在黑暗中亦不畏惧深入骨髓的疼。
“求你······求求你······”他哽咽着,绝望着。
两天后,继父出差了,剩下母亲在家里。自从那次被父亲暴打后,拉斯特就决定出走,今天正是好时机,这可能是唯一能摆脱痛苦的机会,可不容错过。
中午,母亲在睡午觉,拉斯特在镜子前看了看面前的自己,面容憔悴,黑眼圈很深,眼睛里还有血丝。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次被继父暴打的痕迹,一条长长的黑色的鞭痕,到现在还疼得锥心。
拉斯特什么也没想,趁着这机会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走着走着走到了海边,他一步一步跨到一块礁石上,海风呼呼地吹着,吹出东边沙滩上沙子苦涩的气味,像他的心情一般。
他坐在礁石上盘着腿,目视远方,不远处的对岸城市的高楼大厦。突然间好怀念过去在山间的生活,尽管贫穷,但他依然感受到了爱。自从哥哥为了救他而去世,他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疼他的那个母亲已经不存在了,如今陪伴他的只有苦痛和伤痕。
不知坐了多久,黄昏时分,涨潮了。
拉斯特看着潮水渐渐地没过一块又一块礁石,已经到膝盖了,他想着赶紧站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他想跑,但是浮力太大,抬脚都难,不慎摔倒了,在一块大大的礁石旁,拉斯特绝望地看着夕阳渐渐落至地平线之下,眼中无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另一天了,拉斯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面前坐着一个女人,大约二三十来岁,她跟一旁的护士说了几句,然后把目光放到拉斯特身上。
拉斯特注意到自己穿了件病号服,右手插着针。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好多,连同记忆。只记得自己摔倒在大礁石旁,看着火红的夕阳落幕,渐渐陷入绝望,潮水没过了他的胸膛,脖子,他想叫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天边的鸟儿哈哈地笑着,笑着在礁石旁的那个小孩呀怎么不跳起来玩耍呢。
女人把拉斯特收养了。自从拉斯特跨进新家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又会有新的妈妈爸爸了。女人不能生育,拉斯特的到来简直让她欣喜若狂。这个家算得上富有,新爸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医生,治疗过无数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别人都说他有一双妙手和一颗妙心,也说女人特别幸运嫁了这么个好老公。
女人做广告设计,忙得很,而新爸也一样,整日在医院里跑来跑去,每天在手术室的时间多于在家的时间,两人没时间照顾拉斯特,只由得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玩。
拉斯特渐渐长大了,他十六岁那年在学校里疯狂地爱上了她。
8.
白殷音是个贫困家庭出生的孩子,性格坚毅。上了高中,她被分配到和拉斯特同班,她担任班长。
拉斯特总喜欢看着她笑,因为她笑起来有两个大大的酒窝,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白殷音的声音很好听,细细的像海豚音一样,拉斯特喜欢她的声音胜过喜欢摇滚乐。
拉斯特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存钱,只要有空就出去打工,省着钱,还把生日时女人送他的一把木吉他给卖了换钱。
他常常送白殷音礼物,有时是唱片,有时是模型。后来才知道送这些给女生太老套了,他就改送花。结果有次快递把花送到学校门口,订花的时候他写了自己的名字上去,弄得全校人都知道他喜欢白殷音,这让白殷音尴尬了好一阵子。
有次拉斯特用水粉画了一幅白殷音最喜欢的星空图给她,白殷音高兴了好久,然后两人就在一起了。拉斯特生涯的初恋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全校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拉斯特和白殷音的。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总是手挽着手,虐死一路的单身狗。去图书馆,白殷音借过的书拉斯特肯定会重新借来看一次。
拉斯特在日记本上写了一句话:爱情总是这样,暗恋,单恋,热恋,失恋。
白殷音的父母反对女儿和拉斯特在一起,倒不是因为拉斯特配不上。他长得英俊,高挑,家里有钱,就是传说中的高富帅,学校里追他的女生可以排成一长龙。白爸说是因为贫穷家庭攀不上拉斯特这样的富贵家,所以才不同意两人的恋情。
分手那天是刚上高三的时候,拉斯特最后一次约白殷音出去图书馆。
路上下着毛毛雨,细细点点洒在大地上,犹如春天在路上伴舞。拉斯特跟白殷音并排走。
两人牵着手,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格外长。白殷音穿了件大衣,拉斯特裹了条围巾,擦着鼻涕。他见白殷音用手紧紧捂住鼻子,便知道她要打喷嚏了。
拉斯特赶紧解下围巾,套在白殷音的脖子上。
“别冷着。”拉斯特说道。
然后一路上拉斯特在不断地撸着鼻涕,鼻子都被擦红了。白殷音一路上没有出声,拉斯特像意识到了什么,把脚步放慢了。
快要走到图书馆的时候,白殷音停下来,说道:“拉斯特,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她的语气很坚定,像冰一样。“请你不要再耗费你爸妈的钱来买东西给我了,我不需要!”
拉斯特没有说话,定定地望着她。
“我们分手吧。”她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沉默了好久,拉斯特缓缓地从口中吐出一句话:“小白,能不能······能不能陪我走完这段路程······我是指······从这到图书馆的路程······”他结巴着,空气中带有几分心酸。
拉斯特拉着她的手缓缓地走着,走得很慢,不到五百米的路程,两人却像是走过了一个世纪。
到图书馆门前,白殷音猛地松开拉斯特的手,冷冷地说了一句:“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了。
拉斯特转过身,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空气中尽是心酸。强忍的泪水决堤一般地流,他蹲在路边,哭红了眼。
这是最后一次,牵你的手。
这是最后一次,和你并排走。
这是最后一条,有你的路。
是最后一段,有你的回忆。
高三的时候填志愿,白殷音没什么选择,照着闺蜜的志愿填,拉斯特就偷偷拿了白殷音的志愿过来抄了一份,他当时还嫌这个目标太低级。
结果白殷音被一所国外的名校录取,拉斯特因为志愿的原因没努力考,离那所名校的分数线差了好几十分,为此他还懊恼了几天。
因为那所名校要去报道,所以白殷音只得在毕业之前赶去学校。
白殷音家里穷,买不起机票,临近报道日,她依然无法启程。报道日的前一天早上,她收到了当天下午起飞的机票,也不犹豫是谁寄来的,核对过后便匆忙去了机场。
拉斯特用自己剩余的钱,坐了一趟出租车。
他算好时间,飞机起飞后拉斯特就让出租车司机一路走,只要走到能看见那架飞机的时候就是目的地。飞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插入云里,变成雾。
拉斯特坐在出租车上抬眼看着天空,那架飞机缓缓飞进云层里,消失不见。
又再次悲伤,又再次泪流。
空气中又传来阵阵歌声。
“为何而喜,为何而泣。”
为你而喜,为你而泣。
9.
新爸回来了。
女人欢天喜地赶去接应,拉斯特戴着耳机听着歌,新爸看着他脸上写着不爽。
到头来,拉斯特还是没有承认这个家,即使他已经二十岁了。
那是最后一次,他活在这个世上。
新爸回来后,拉斯特跟他聊了几次,觉得还行,渐渐地培养出了感情。不久,新爸决定让全家出去旅行,因为女人要出差去取材,所以不能随行,此次旅行只有新爸和拉斯特两人。
当日,新爸开着车和拉斯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拉斯特嘴里哼着歌,多么轻松的节奏。
沿途有一段曲折的山路,有护栏。
也许是久不开车的原因,也许是开了一天疲劳过度的原因,也许是心情烦躁的原因,车狠狠地撞到了护栏。
在那之前,拉斯特说安全带太紧了带着不习惯,然后新爸就让他解开安全带一阵子。
“嘭!”
拉斯特耳边传来猛烈的撞击声,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耳朵嗡嗡的声音。
没戴安全带的拉斯特被撞飞出去,险些飞下山崖。他躺在栏杆旁,血洒了一地,他的眼皮沉重,很难睁开。
隐约看到有人走向自己,是新爸。
新爸头部流血,手里握着一支注射器,里面盛着透明的液体。他走到拉斯特身旁,把针扎进拉斯特的血管里,拉斯特感到耳鸣加剧了。
拉斯特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渐渐没了力气,连呼吸都没劲。
他放声喊,却没有声音,他眼泪落下,滴在血里。拉斯特看到面前的这个人笑了笑,而他自己却哽咽着,啜泣。
拉斯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面前的那个人说了句:“求你,救我······”然后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10.
在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里,我看不到光。
有个人告诉我,我的出世也许就是个错误,也许只是女娲一不小心单手随意捏了的泥娃娃,神带走了它,并赋予世间最黑暗的灵魂。
哥哥为了救我而去世,白殷音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本无罪,而我才是罪孽。我一直想问问上帝,哥哥死的时候是谁的错?是母亲的看照不周还是我太过顽皮。如果我没有生于这个世界上,那么哥哥就不会死了吧。
曾经我所深爱的那些人深爱着我,可我后来才发现自己终究要被那些深爱我的人中伤。
我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黑屋子里,屋里亮着一盏灯,不太明亮,但足以让我摸清方向。我的手脚被铁链锁住,一挣扎便疼痛难忍,我只得蹲在墙角低声啜泣。
“啪咔。”仿佛有人在暗中打开了门。
我抬眼望去,看到一个跟我长得一样高的男人走进来,在灯光的照射下我看清了他的脸,居然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注意到他并没有被铁链锁住,那个人走进来后,门自动关上了。
我望了望四周,然后把目光放到他脚边,被灯光笼罩的他居然没有影子。我问他,你为什么没有影子?那个人却没有理我,就像他看不见我似的,我低下头,猛然发现自己也没有影子。我愕然地望着周围,无比陌生。
有一盏装在屋子上方一角的灯亮了,我看到那灯下面有个音响。
“拉斯特,我可以原谅你的罪过,现已轮回百年,你若能在此生中找到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让他救赎你,即能消罪。”
清晰又空洞的声音,我打了个寒战,心里有很多疑问,刚想出口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无论怎样张开嘴巴都没有声音。
我看到门开了,一束亮光照射进来,我看到了整个屋子内部,而我也看到了那个人走出门,一下子消失在光线之中。
我也想出去,但是门很快就关闭了,屋里又有一盏灯亮了,于是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我发现拴在自己手脚上的铁链自动打开了,我可以在屋子里自由行动。
但我依然无法走出这间屋子。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救赎,即在此刻!
11.
拉斯特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黑屋子里,天花板上亮着一盏灯。
申英藏发动汽车,拍了拍熟睡的陈慷,“我不去了。”
陈慷猛地醒过来,惊愕地看着申英藏,“为什么不去?”“不想去。”
一路上申英藏把车开得飞快,像飞机似的,陈慷一脸茫然看着一旁的申英藏,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到傍晚了,窗外夕阳西下,仿若天边地平线在燃烧。橘红色的光轻轻地洒下来,把陈慷的影子拉长,他把目光放到申英藏身上,顿时被吓了一跳。
“英藏,你······你的影子呢?”
申英藏望了望自己周围,只看到陈慷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正处于茫然之际,申英藏看到了坐在车后座的拉斯特。
“你怎么在这里?”申英藏对着拉斯特说。而一旁的陈慷更是目瞪口呆,他转眼看了看车后座,没人呀,然后又看着申英藏在很认真地跟后面的“人”说话。“嘘。”拉斯特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然后指了指前面的挡风玻璃,示意申英藏看那里。申英藏猛地回头看,一辆大货车的车尾出现在眼前,他赶紧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
轿车的车头撞到货车车尾,申英藏被撞得晕了过去,陈慷头摆在窗边,隐约看到申英藏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在日落的照射下逐渐拉长。
拉斯特消失了。
医院里。
申英藏躺在白色病床上,头被纱布包裹着,他沉沉地睡着。申爸申妈走进来,看到自己的儿子躺在病床上,他们心都碎了。申妈坐在床前,握着申英藏的手流泪。而申爸坐在一旁翻报纸,报纸上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著名作家申英藏高速遇车祸重伤。
申英藏做了一个梦。
就好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或是走过了一段漫漫没有尽头的路途,这个梦也是格外长。
有一个女人,她的丈夫明先生疼爱她至深,连她即将分娩也每日每夜陪伴。医生说女人体弱,如果把孩子生下来,女人也可能会死。明先生劝过她,他跟女人说可以不要小孩,我只要你。
女人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出世那天,女人因难产而死。
把妻子的尸体安葬好后,明先生本打算把孩子遗弃在路边,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孩子带回去,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明冥。
明先生不会喝酒,一喝必醉,以前有女人管住他才不喝的,而如今女人去世后,明先生每晚都会在家酗酒,喝了酒之后就老是暴打明冥。从明冥有记忆开始,明先生在他眼里就是个冷漠残暴的陌生人。
明冥三岁那年有天,明先生喝酒喝得不省人事,晚上十点都还没有回家,明冥一天都没吃东西,饿到肚子直打鼓,翻遍冰箱也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邻居的好心阿姨走过来看到他,便回家拿了块面包给他。明冥狼吞虎咽把面包吞进肚去,阿姨走后他坐在沙发上等明先生回来给他洗澡。可是他等了好久,等到深夜,依然不见明先生的踪影。
明冥红着眼,不一会儿,眼泪哗啦啦地留下来,也不管会吵醒邻居,就这么哭了好久,他终于止住了眼泪。
暖黄色的灯光照射下来,明冥的影子渐渐缩短,直到和他的身体重合。在一个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拉斯特走了出来,定定地望着明冥。
明冥站起身打开门,也没有拿钥匙,就这么出了门。他走了好久,来到一个海岸旁,吃力地跨上桥,跳了下去。
“扑通。”
过路有艘游轮,船上有一对夫妻,他们看到了坠入海里的明冥,便把他救了上来。
申英藏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前的申母。申母看到儿子醒了过来,无比激动地叫着护士过来。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医生,申英藏认出他来,是梁医生。
梁医生拿着一份报告,走到他面前停下来,提了提眼镜对着申英藏说:“你没事吧?”申英藏望着他,“你怎么在这?”
“你的病很严重,必须及时治疗。”梁医生一字一顿地说道。“什么?人格分裂吗?我有病?”申英藏轻蔑地说着,一边扬起左手,“赶紧滚,不想再看到你。”
“这次的事故,全是因为你看到了自己的第二重人格才引发的。”梁医生皱了皱眉。“什么?”申英藏有点惊讶,“你是说,拉斯特只是我的另一重人格?”“没错。”
“你可以描述一下另一重人格的特征吗?”梁医生从病床一旁拉来一把椅子坐下,提了提眼镜。
申英藏挥了挥手,示意申爸申妈离开。申爸申妈很配合,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申英藏看见了倚靠在门旁的拉斯特。他吃了一惊,目不转睛地看着拉斯特。
梁医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往申英藏的目光望去,门旁什么也没有。
“怎么是你?”申英藏对着拉斯特说。“我来看看你。”拉斯特说着,朝申英藏走了过来。“你没事吧?”拉斯特走到梁医生跟前。“你走开!”申英藏往后缩了缩,像看见鬼似的对着拉斯特说。
梁医生看了看申英藏,再看了看自己周围,空无一人。“申先生。”梁医生拍了拍申英藏的手臂。申英藏表情惊恐地望着拉斯特,“你别过来。”拉斯特没有动,只是定定地望着申英藏,表情无比地淡定。
申英藏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梁医生拍了拍申英藏的肩膀,“申先生,申先生,听得见我说话吗?”申英藏把目光放到梁医生身上,颤抖着点了点头。“你别激动,不要害怕。”梁医生放轻了声音,温柔地说道。
申英藏见拉斯特没有动,便慢慢镇定了下来。“申先生,刚刚你是看见那个拉斯特了吗?”梁医生问他。“嗯。”
“他对你怎样?有暴力倾向吗?”
申英藏没有说话。“那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申英藏看了看四周,没有人,然后望着梁医生,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梁医生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休息一下吧,这事等你伤好了再说,如果他再来打扰你,你就叫我。”
梁医生出去后,申英藏又睡下了。
这次,他没有做梦。
大概是之前的那场梦把所有寄在他身上的真相全部解开了,这次的睡眠就变得空白。
12.
一个月后。
申英藏的伤完全好了,在那之前他跟陈慷如愿地去了次旅游,回来的时候陈慷超级兴奋,像个孩子似的。
申英藏常常不见了影子,陈慷也不觉得奇怪了。没有影子的时候,申英藏就知道,拉斯特出现了。
但走在大街上,细心的人看到申英藏没有影子的时候都会吓一跳,为此他还感到懊恼。
有次申英藏在洗碗,洗洁精放多了碗比较滑,这时拉斯特出现了,吓了他一条,啪的一声手里拿着的碗被打碎了。申英藏生气地看着拉斯特,却又不能说什么。
这天,拉斯特坐在申英藏旁边,看着申英藏写稿,申英藏有点不习惯别人在旁边看着他写稿,灵感时常断,有时断了就想不起来了,弄得他拖了好几个星期才交稿。
中午,申英藏注意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便满屋子找拉斯特。走到客厅,申英藏看到拉斯特坐在沙发上看着书。“喂,你又出现干吗?”申英藏走过去把拉斯特手里的书夺过来。拉斯特站起来看着他,“来你这里玩玩,你最近稿子写得怎样?”
申英藏对他笑了笑,说:“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整天出现打断我灵感,我会拖了陈编辑几个星期的稿子吗?”拉斯特定定地看着他,准备出声反驳,“你知道吗拉斯特,自从你出现,我整个生活都被搅乱了。”申英藏说道。
“你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你没有权利扰乱我的生活!”申英藏一字一顿,有证有理的语气把拉斯特吓到了,他瞪大眼睛,眼神中出现了几分恐惧。
然后他消失在空气中,就像是借此逃避了罪孽一般。
申英藏喘着气,看着面前拉斯特消失的那处,顿失了力气。
他回到电脑前,拿起手机拨打了梁医生的号码。
“梁医生,就今天下午,我们开始吧。”
拉斯特悄悄走进了书房。这个书房很大,里面有很多书,申英藏出的所有书都摆在里面。书房里有很多灰尘,显然,申英藏并不经常来这里,而他也很少看书。拉斯特走到一个桌子旁,从笔筒里抽了一只钢笔,然后径直走到最后一个书架处。他从书架里抽出了一个白色的本子,蹲在墙角,打开本子准备在上面写些什么东西。
约摸过了十分多钟,申英藏走进了书房。他扫视了一下周围,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然后申英藏边走边向四周张望,在角落里发现了拉斯特。
只见拉斯特抱着头,身体缩成一团,颤抖着。申英藏发现了在地上静静躺着的白色笔记本,弯下腰把它捡起来,然后伸手摸了一下拉斯特的身体,没摸着,他消失了。
申英藏注意到在灯光照射之下自己的影子映在了墙上。
医院里。
申英藏要配合梁医生进行人格分离。申英藏把拉斯特叫了出来,只见拉斯特静静地躺着,没有说话。
医生把申英藏催眠了之后,拉斯特在一旁定定地看着这一幕。
那是最后一眼,他看着这个世界。
医生把针插进申英藏的手臂里,拉斯特的身体渐渐模糊。他看见那些医生在笑,就如同母亲的笑一样。
隐约地记得那句歌词:
为何而生,为何而逝;为何而喜,为何而泣。
他看见医生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像是在道别。
拉斯特笑了笑,嘴角上扬;他用尽力气,对着那些医生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如同雾一样消失了。
“求你,救我······”
一星期后,申英藏把一沓书拿进书房,在桌子上看到了那个白色笔记本,他打开来。这是一本记事本。
“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救赎,即在此刻!。”
“从未如此相像,那个人的过去和我的过去,就这么重合在了一起。”
“曾经我所深爱的那些人深爱着我,可我后来才发现自己终究要被那些深爱我的人中伤。”
“每个人都是罪人,每个人都有错,凭什么只让我承担这一切!”
“其实我和你一样,一样的过往一样的故事,只不过你比较幸运。我知道自己会消失,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这段话,请珍惜你现在的生活,你的父母,你的朋友,因为他们随时都可能离去。没有人因你而生,也没有人因你而逝,世界很残酷,相信我,你只能靠自己。”
申英藏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几个大字。
求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