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上海的1123次列车,因天气原因晚点……”刚从座位上起身的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背上的包甩到椅子上,来发泄我心中的不快,发出的巨大响声让过道中匆匆而过的旅客频频侧目。“又是晚点!已经几次了!是不是每次晚点都正好赶上我出差?又不是地震!天气不好都得晚点!”不由得,我在心中愤愤想道,然后,一下瘫倒在候车椅上,颇为哀怨地看着阴云密布,欲雨的冬日天空,毫无办法地闭上眼睛,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地睁开眼,感受着身边刚刚好的暖气温度,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使自己精神振作些。接着,双手插在棉衣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踱向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
刚回到座位上,点燃烟,还没来得及抽上两口,只听得候车室广播里一声“叮咚”,在人声嘈杂的大厅里回荡。我听到这声音,像打了鸡血似的,“噌”地从候车椅上站起来,正想背起包,可细细核对车次发觉不对,于是,我又瘫倒在椅子上,十分烦躁,在心里发着牢骚。隐约,我捕捉到一个信息,这是一班发往户县的列车。看着那检票口攒动的人头,我竟也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检票口的人基本已经没有了。于是,我又低下头,继续一口一口地抽着闷烟。但突然,我的面前跑过一个中年人,我再次抬起头,向着他的方向望去——这是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银色边框眼镜,右臂夹着黑色公文包,另一手抱着灰色呢大衣,他脸色通红,连吁带喘,一看就是一路顶着寒风跑过来的。
这会儿,这个中年人已经跑到了那发往户县列车的检票口,正扶着铁栅栏向那检票员焦急地说的什么,但那看起来就不好说话的检票员板着脸,一副冷冷的不屑的神情。那中年人兀自说的一会儿,见无法说服检票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公文包里掏了又掏,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本子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塞到检票员手里,又急急地说了什么。可那检票员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把那些东西重新塞回了中年人的手里。
那中年人的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竟颤抖着跪了下去。
我始料未及,一瞬间愣住了,不由得离开座位,指间着半截即将熄灭的烟,随着围观的群众一同围了上去。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我得知——这中年人是西安某大学教授,要给户县的学生们上课,可因为某些原因没来得及买票,这检票员也不让他过去,才会发生现在的一幕。
我的心里嘀咕开了:“这检票员也太不懂变通了,人家是教授,总不会连补票这么小的事都不去做,不诚信吧!若他真不补票,这点诚信也没有的话,还可能是大学教授吗?”
我瞬间对他心生同情,而那检票员却越看越不喜欢他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放他走吧!”就像在一桶油中扔进一根点燃的火柴般,几乎所有人都七嘴八舌道:“放他走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检票员不知所措,脸涨得通红。最终不得不让步,侧身让出一条通道,那个中年人看了我们和检票员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从地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飞奔向月台。
我目送着那愈跑愈远的中年人,直到他跑过拐角,消失在我的视野中。窗外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我却觉得这候车大厅里的温度更加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