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淮左云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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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要骑自行车到离家很远的乡镇上学,没有伙伴,只一个人,须途径一片很大的墓地。
白天还好,最怕是晚上放学后,往往经过墓地时太阳已经落山。没有路灯,只有漆黑的夜色笼罩着我,路旁的两排松柏像鬼魅,时不时在风中摇晃。后面是一大片惨白的墓碑,在夜色下显得极其阴森。
我往往是僵硬地目视前方,不敢看两旁,生怕视野中出现那凄惨的白。脚下使出最大的力气把自行车蹬得飞快。墓地旁很空旷,除了树就是野草,住户也就一两家,而那一两家住户却给了我希望。
因为有光,黄黄的暖暖的灯光,从闪电形状的钨丝中释放出来,透过圆圆的白炽灯泡,穿过黑暗,驱散阴森,让我获得短暂的温暖和瞬间爆发式的力量,支撑着我走完剩下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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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上小学时我还比较阳光,活泼调皮,无忧无虑,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岁月就像是在风里,欢快的、活泼的、无拘无俗的、凉爽柔和的风,吹着我快乐地飞翔。
之后到市里上初中,一下子性格就压抑了。本来活泼开朗、土里土气的农村娃,周边突然全是城里富贵人家的孩子,懂得比我多,见识比我广,穿得比我光鲜,吃得比我好......一下子突然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之前上小学即使转学到了乡里,大家都还差不多,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而在这所市里的学校,大家比较的因素多了起来,面对与同学间的极大差异,小小年纪的我,那个脆弱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我清楚地记得刚入学军训期间,同学们都有钱买饮料、雪糕,吃各种各样我从没见过的零食,家长还时不时过来看望,带着我从没吃过的麦当劳;而我真的是没钱,渴了只能喝学校提供的绿豆汤,饿了就只能等开饭时多吃点,而父母离这太远,难得过来看我......
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一切,于是渐渐地变得沉没寡言,埋头学习,因为我没有任何优势,唯一能和他们比的就是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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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真的需要一束光,需要一束光来驱散我幼小心灵里的阴霾,来解答我内心的困惑,告诉我该怎么办,该如何面对自己和周围的一切。
这束光未必是物质金钱或是名牌衣服,那只会增加我的攀比心和虚荣心。我真正需要的可能是一句开导或是一句鼓励,就像我曾经经过墓地时的灯光,照亮我,给我温暖和坚定的力量。
可那束光始终没有来,我无所适从,我没有方向,我找不到答案,我很困惑。我被环境击碎了内心小小的骄傲,我被与同学间的差异压得沉没自卑。
我像是被关进了迷宫,漆黑的迷宫,四处碰壁,找不到出口。越内向,越沉默,越不愿倾诉和交流。我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以自己的方式胡思乱想,我开始看书,因为书中的文字能让我感觉好一些。
也许是为了逃避,也许是想从书和文字中找到什么。现在想来,应该是想找到那束能照亮自己的光吧。可我搜集到的仅仅是草木烧尽后留下的星火,它们是那样的微弱,只能让我稍微感觉暖和点,凉风吹过很快就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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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状态一直伴随着我,上高中,上大学。那时的自己真的是沉默、敏感、内向、封闭、不善交流、不喜交际,不愿倾诉......虽然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那心里的阴霾淡了许多,但我始终找不到那把钥匙,打开心中的门和窗,让光透进来。我仍是封闭的。
我曾经看到一句话“我通体发光,但只照亮了自己”,我想像自己全身充满着光亮,但这样的光毕竟是不真实的,我仍是孤独困惑的。我不得不接受,自己本身其实并不会发光。我就像《国产凌凌漆》里达文西所发明的光能手电筒,必须有其他的光照着才能发光,否则绝对不会亮。
工作后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在我眼里她就是那种会自己发光的人,她就是我的那束光。灿烂的笑容、纯净的心灵、真挚的情感以及对我义无反顾的爱......
她就是天朗气清,她就是阳光明媚,她就是那一束特别明亮的光,照亮了我那阴霾的天空,带给我一个又一个晴天。
那尘封了许久的门窗打开了,阳光照了进来,微风吹了进来,吹走了那积累了多年的尘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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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陪伴,让我渐渐有了转变。那个刚认识她时土里土气、老气横秋的家伙不见了,换来的是一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阳光少年。
我比过去开朗了,我的内心打开了,我开始尝试交际,学着与人交流,我的话变多了。而那些所谓的痛苦,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了。我的世界被阳光笼罩,我的心被爱包围。
这才发现,原来我骨子里是有光的。只是头顶的阴霾太厚,身上的枷锁太沉,我的光被尘封了,被想要遗忘的岁月,被自我封闭的那些年。
我感谢妻子,感谢她给我带来了光,那是真、是纯、是关心、是包容、是牵挂、是思念、是幸福、是情爱......
我试着借着妻子的光亮找回自己的光,那是真实灵魂最原始的觉醒,是内心深处最强烈的召唤,那是成长、是渴望、是承担、是责任、是守护、是坚韧......
我想要发光,不光是要照亮自己,还要去照亮妻子和家人照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