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企业家都说过，这是个年轻人创业的黄金时代。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时代赋予了我们这群年轻人“创业者”的标签。每天早晨起来，成千上万条创业新闻便扑面而来，又有多少家企业在呐喊中成立，又有多少家企业在质疑中死去。这个浮躁的商业环境里，任何人都愿意跻身进来，在如此惊悚的创业大潮中分一杯羹。

而我则是这千千万万削尖脑袋向前奔跑的人群中的一个分母。从上大学开始创业直到现在，经手过很多项目，有成功也有失败，但大体上算是失败的。只是骨子里生出来的那种不服输精神时刻给自己打着鸡血，告诉自己不要这么轻易就放弃。

身边也有一些同时期创业的朋友，他们大多都“响应国家号召”，选择在刚踏入大学校门的时候开始就着手经营自己的事业。而这些人里面，同样有成功也有失败，只是对于成功和失败的态度，不同的人却也不尽相同。

今年八月份，在结束了漫长的留学生涯之后，我回到国内，在校招网申的间隙开始运营个人自媒体。这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再创业项目，但突然间心血来潮，想采访采访那些当年和我同时期创业的朋友，听他们讲讲创业路途中的艰难险阻与荣耀时刻，于我而言，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人生体验。

而我第一个想到要采访的人，是老程。

老程算得上我所认识的创业者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吧。大一开始创业，公司顺利熬到了融资，现在大概已有百万身价。刚开始创业的时候，老程专注于学生的校园生活服务，什么洗衣做饭，宿舍清洁，快递外卖，到后来专门为学生搞代购，做微商……能想到的学生服务，不管合规还是违规（当然是校规），他应该都尝试做过。后来因为做出些成绩，还上了省级媒体的某财经报道栏目。

我给老程发微信，说我正好也回国了，也正在准备新一轮的创业计划，有空一起出去坐坐，采访采访他的“光辉事迹”，顺便取取经。

他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并没有那些企业家的才有的托辞。

老程没有失约，几乎准时准点地出现在我们提前约定好的那家巷子里的小咖啡馆。因为地段欠佳，光顾那家咖啡馆的顾客寥寥无几。我把聊天的地点选在那里，就是为了远离喧嚣和杂乱，安安静静地听一听他的创业故事。

突然想起来，自从六年前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见到过老程了。只是经常能在朋友圈里看到他为自己的创业项目转发的软广告和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准鸡汤——这大概是每一个大学生创业者的标配社交状态。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老程，他的模样较之高中时代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于我而言却有些陌生了。

我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看得出来他言谈举止间充满着自信，这种自信显然不像是装出来的。我替他点了杯咖啡后，直入主题。

我并没有像老生常谈似的问他当初为什么想创业，或者创业当中最艰苦的事情是什么——毕竟那些答案对于我们这类的创业者来说，大多大同小异。我问老程，“如果当初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不会创业？”

老程坏笑了一下，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其实在我的预料之内，不过我还是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这也就是说说而已吧。像你这样的成功人士是不是已经掌握了应对此类回答的固定套路了？”

毕竟当年马云接受类似采访的时候，也同样说过人生中最后悔的事就是创建了阿里巴巴。

谁知老程还真就一本正经地撇了撇嘴，反问我，“你也是创过业的，换做是你你怎么选？”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过。毕竟我的创业项目，总体而言都不算成功，也就不太有那个资格站在一个企业家的角度上思考这个问题。不过现如今被老程提起来，突然觉得，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还希望再经历一次那种创业时期的苦难岁月。

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一个创业成功者希望当初自己并没有创业，而一个创业失败者却非常渴望再感受创业维艰带来的那种独特感受。

“创业途中所经历的那种绝望感，我绝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这是老程的原话。

绝望，大概是所有创业者必须经历的一道坎儿。

老程是和他的室友一起开始的创业项目。起初，项目根本没什么人气，老程想过很多引流的办法，在教学楼里私贴海报，在新生群里推送广告，老程开玩笑说有时候真想像那些不可描述的小广告一样把自己能够提供的校园生活服务印在小卡片上挨个塞学生宿舍的门缝。老程被同学嘲笑过，也被学院警告过。到了后来国家鼓励“全民创业，万众创新”的时候，老程的创业项目才正式被学校扶持计划“招安”。

“那些挫折根本就算不上挫折了。”老程大呷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我记得那会儿学校开始鼓励创业的时候，我还觉得我们的春天来了，问家里借了二十万购置了一批小型洗衣机准备推销给在校学生。结果一台都没卖出去，东西都堆在租来的仓库里发不了货，二十万打了水漂。那会儿真的是人生里最难熬的日子，每天头疼的睡不着觉，多一天还要多给仓库交一份库存租金。也不敢和家里人说，每次老爸打电话过来我都说销量不错，等下个季度结算完估计就能把本钱拿回来了。唉，拿个屁啊。”

这种事儿我倒是第一次听他说，我好奇地问他结果怎么样了。老程告诉我。他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托一个朋友把这批洗衣机低价卖给他们那里一个县级市的大商场里，一共才卖了十二万。

这几乎就是采购价的一半。损失的那八万，对于有钱人家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老程这个工薪阶级出身的孩子，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都处于情绪低谷里，直到后来通过做校园代购和快递才渐渐有了一丝起色。

老程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这是他后来侥幸赚了钱，才能坐在这里和我轻松地笑谈着以前不堪回首的经历。但这侥幸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如果老程后来没有把生意做大，或者他陷在损失八万的阴影里走不出来，那感受恐怕就大不相同了。

有人说创业者就如同已经知道结果的博弈一般，我们都晓得成功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但都觉得自己会是上天选择的那批幸运儿。创业一旦成功自不必说，但一旦失败，又有多少还未涉足社会的大学生能够承受那种经济或者精神上的打击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