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从丹麦回来,舅舅舅妈组了个小酒局,同席的还有他们的同事赵老师及其妻子、儿子。
也许是隔得太远,我自小就跟这个哥哥不熟,或者说,稍稍有点鄙视,他初高中成绩平平,高三父母花大价钱请名师辅导,也收效甚微,所幸最后勉强达到一本线,擦边进湖大国际班,大一因为学不来对逻辑性要求较高的编程,又转入电气,自此,跟普通的湖大学生没有区别了。
不紧不慢,没见他太上进,倒也没掉队。大三大四努力了一些,最后申到了丹麦的哥本哈根大学,今年冬天离开了长沙。
这还没完,他一改本科“但求过关”的态度,第一学期六门课中有五门获得十分以上(满分十二分),获得了去瑞士交换的机会。如果你以为是对国外环境太疏离,以致只能面对灯火课本,那可太不了解我哥哥了。他性格开朗,喜欢跟不同文化的人交流,参加俱乐部,每周逛各种酒吧狂欢,跋山涉水去团契聚会等等,他的同学都说,他跟其他中国人不一样。
不能不说还是有点不平衡的,大家似乎都在飞速进步,打开高中班群,同学们都在各自的学校持续牛逼,有成绩名列前茅的,有在学生会迅速崭露头角的,有开始创业赚钱的,还有四处旅游游玩的。以前觉得不怎么厉害的,不知不觉差距就拉开了。
反观我呢,这一年完全是一事无成、虚度光阴、放纵堕落。成绩平平,更没有能够炫耀的资历。似乎每次换环境都会堕落一年,初中进入父母的学校,因为定位不清、长期自闭等问题,浑浑噩噩,自己也不痛快,初二开始意识到生活的荒唐,戒了网络小说,游戏也打的少了。升入高中,好歹卸下中考的担子,虽说也没多努力,但是阶段性目标完成,总要放松放松。加之之前所有升入实验的初中学长学姐,都在灌输“不管你们之前多牛逼,到了实验就等着垫底吧”的思想,我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别倒数就好,结果第一次期中考试我考了班里第十五名,高兴惨了,岂止不垫底啊!然而事实证明,这几乎是我最差的一次成绩了。找多少借口也好,都不能否认高一是整个大手大脚浪费时间的一年。
怎么会这样呢?我太在意眼前的成就了,因为我周围不断有所谓的大牛。高一时有人见到某大神夹本高数书健步如飞,问道“高数看到哪了。”答曰:“我复习。”此大神文理双全,智商情商双高,连打太极都比别人有范。又有某大神,高二拿到数竞省一,高三女子奥数全国第五,提前进入国家集训队,据说是山东这三十多年来头一个。还有某国际部大神,在某著名国际物理比赛(原谅我记不住名字)拿到第一,麻省理工大学某研究室遂以其名命名一个小行星,以资鼓励,据说,不管是比赛成绩,还是小行星的命名,都是中国仅有。而此大神也是综合发展,能力出群,年年暑假组织同学们去西藏支教。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他们太厉害了,从小厉害到大,从里厉害到外,从学习厉害到生活。跟他们比,我算什么呀!所以努力,就算达不到,至少也接近些,这是大城市气质的、良性的竞争。
所以我的生命里充满了阶段性的爆发,我能三天刷完一本高数,一个月翻完两本程嫁夫一本崔泓滨共1300多页,每天除数学、物理外什么也不想,我自认对自己还是比较狠的。但其实呢,我们究竟从中收获了多少?这些看似值得炫耀的小成就,是孤立的、不积累的。
我的人生是一场场短跑,冲完了休息一长段时间,等有了下一场比赛,再接着跑。
其实呢,人生不是孤立的比赛,它是场马拉松,每一段的成果都是积累的,跑的太快未必是件好事。“伤仲永”的例子太多,多少人儿时在父母的逼迫下跑的很快,稍稍长大就松懈下来,“七岁看老”的概念也许在当今并不那么适用了。
况且,自己的人生,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与别人无关。我们这个年代相较于以前,更容易出现少年英雄,我们同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有才华,任谁都要自卑郁闷的。但这世上不仅有持续爆发的天才,还有细水长流的积淀,我们体力没有那么好,在某个阶段强行追赶,只能提前耗光我们的热情。
赵老师院里有位老教师,北大毕业,辈分甚高,但是到如今毫无科研成果,教学也得过且过,本科生毕业论文都带不好,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刻就定格在了高考。跟他聊天,不出十句就会扯到高考上。
舅舅一位师弟,智商极高,全国性的竞赛中拿到第一,保送直博,与舅舅同年,然而他却令导师操碎了心,考上博士后适应不了,就懈怠了,书怎么也读不进去,混了十
几年,勉勉强强毕业。
我们还常常听到一种说法,毕业后混的最好的,往往是成绩中等的那些。其实也不是高分低能值得讽刺,只是那些“60分学生”,没有把体力一次耗尽,他们慢慢来,持续进步,相反,满分的优等生,激烈后安静下来的也快,疲劳后安于现状的也多。
其实舅妈也是,她直到工作了才突然醒悟,于是读大专,专升本,研究生,后来考出会计证,用我妈的话说,“躺着都能拿钱”。她在教育儿子的时候就不急,成绩不好,说愁也愁,但绝不让这变成唯一重要的事。所以我哥哥的性格心理完全没有问题,阳光开朗,适应能力强,到了这个年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慢一点无所谓,但要一直走,人生是场马拉松,你见过谁在马拉松比赛的某阶段过度浪费体力的?平凡如我们,只要生命中一直走上坡路,那么即使慢一点,也是无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