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春的娘,在儿子贺春六岁那年与人呕气上吊死了。
来年春天,勤快又爽直的贺春的爹又娶了,这就是英敏的娘,贺春的后娘。
英敏和贺春同岁,是娘嫁给贺春爹时带过来的拖油瓶。英敏长贺春三个月,该是姐姐。
这英敏姑娘长得白净,水灵,一双大眼晴黑葡萄似的。小嘴巴有型又蜜甜,讨贺春喜欢,因此对她唯命是从。可爱的小美女,更让贺春爹怜惜,看见就想抱抱。
据说,英敏的亲爹是个戏子,和一女戏子染了情,英敏娘才坚决离婚的。英敏的俊美随她亲爹。
贺春和这位小姐姐英敏相比迅色多了。他样貌普通,嘴吧不甜,随老根儿又长一对大门牙,越发显得土气。
到了上学的年龄了,姐弟一块儿走进村里小学堂。被人夸惯了的英敏,在学校也得宠。巴哒巴挞的小甜嘴,吸引了同学们和老师的额外关心。普通又不善言语的贺春如同一粒掉入灰尘里的沙子,默默地和众人一起也围着姐姐转。
一年没读下来,后娘生了小弟弟,家里缺人手打杂。读书不出成绩的贺春主动退学,成了家里的小保姆。英敏虽读书不行,但天生一副好嗓子,一张美脸蛋儿,在学校文艺队儿很是吃香。
不明白读书重要的小家伙贺春,从此和学校绝了缘。洗尿布,烧火,捡柴,扫院子,哄小弟弟,除了干不动的,全都得干了。十岁的贺春成了家里的小杂役,亲爹并没为儿子的失学悲哀,反倒很舒心。毕竟,这些活不是儿子干,就得他这个爹干。
面子上温俭恭良的贺春后娘,背地里却是凶得很。让这个可怜的小继子干活,都是喝来怒去的。
“去,背一捆柴!”从不叫名字的这种祈使语气。
“死哪儿去了?你弟哭了!”恶狠狠的叫骂是常有的事儿。
“今天这两筐红薯不洗干净不准喝汤!”寒冷的冬月傍晚就是这样威胁孩子的。
眼皮活泛的贺春记得那次跑出去玩,耽误了烧火做晚饭后娘的惩罚。屁股打得两天不敢坐板凳,他也不敢给谁说。有耳性的小贺春,从此不再随便出去找谁玩。做完活,乖乖地坐在门口小凳上等着派话。不派活时,小贺春能不自觉地打盹而躺倒地上。
人前,这后娘可不愧是演戏的调教过,待贺春如己出般地温暖。
“春啊,把你弟的饼干拿几片吃去。”说给人听的,贺春哪敢吃啊!那次忍不住真吃了一回,被拧的嘴里肉都烂了。
每当听到这种假惺惺的话,也学会“演戏”的春啊,会顺从地去里屋转一圈,假装吃啊。若是此时不去“演戏”,马上会有苦头吃的。小心被拧了腿根啊!
看着儿子那么听娘的话,憨厚爽直的贺春爹还真以为老婆对儿子不赖呢。他自顾自地对继女英敏好,天地良心,路人皆知啊!
英敏在学校排节目,无论下多大的雨,他背着去送她;无论多冷的天,他背着把她接回;无论到哪里做节目,他买好吃的送给她……他这个继父,给予英敏的比亲爹给予的都多。
亲情萦绕的英敏,快活地成长着。
缺乏关怀的贺春,在吆来喝去中一天天长大。厉言厉色里他变得孤独,更加少言寡语。
半读半唱似的上学,英敏一天天出落成妙龄女郎。村剧团的名额早给她留下,不用读好书照样混得人模人样。
由于模样俊,嗓子好,不到20岁的英敏就被人选好了婆家。对方家世好,孩儿也帅,正是良好姻缘。
英敏娘一拉仨又生四个弟妹,当然,洗洗涮涮待候弟妹长大的全是贺春。
20岁那年,看见姐姐订亲了,贺春好激动。但只准你激动,不让你行动。几个弟妹都在上学,哪有钱让你成家呀?
20岁的小伙了,上工下田挣工分,下工回家做家务。青年男女的花前月下,贺春不敢参加。
姐姐结婚生娃三年抱俩,弟妹读书成长,个个从小学到中学,一个个长大。贺春依然贡献在家,田里家里地劳作。
看见同龄人结婚成家,贺春也着急呀。
没文化,样貌一般,加上是后娘的背景,提亲的,说媒的,没人去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