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有不长眼的路过,喜欢你的笨手笨脚、刁蛮任性、皮糙肉厚还有睡觉的时候流下来的哈喇子
1.
我很忧愁。
我今年十九岁了,还没有人上门提亲。
师父也很忧愁。
他一直以为只要养我十八年,就能解脱了。
只有师哥很开心。
他大概希望我到八十岁,也还能替他跑腿,送信给揽月楼里如花似玉的姑娘。
2.
我趴在柜台上,蔫得像一摊杵碎的草药。师哥在一旁整理药方,身形挺拔,悠然自得。
“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呢?”我愁眉苦脸地呆望着药铺门口。
“别急啊,再等等。总会有不长眼的路过,喜欢你的笨手笨脚、刁蛮任性、皮糙肉厚还有睡觉的时候流下来的哈喇子”
我就没有一个优点么!?好气噢。
等等……
“ 你!你!你!什么时候偷溜进我房间看我睡觉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么!?”我死死地盯住师哥那张招摇的脸,企图用目光作刀,在上面刻一句“臭不要脸”。
“是么?你是女子啊?“师哥一脸无辜地回望我,轻飘飘地说,”我可是没见过十九岁了还没人提亲的女子。”
我败下阵来。
3.
借师哥吉言,还真有不长眼的路过了。
这天,师父带着师哥出诊去了,我在柜台后面捣药。
“姑娘,能否叨扰下,要碗水喝?”
我抬眼,望进一汪深邃的潭水里。面前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正定定地看着我,眉目清秀。
“可以啊,你等着”我快步跑向后堂取来茶壶和杯子,心扑通扑通地跳。
水倒好了,少年接过去,一口饮下。我看着他上下翻滚的喉结,突然也觉得有点渴。于是就势取回杯子,又倒满水,自己饮下。
喝完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对。我看看他,他看看我,苍天啊,让我的脸上开出花儿来吧,这样我就可以跟他说,小公子,这只是一场梦啊。
“姑娘不拘小节,在下钦佩”少年打破沉默。
“过奖过奖”我硬着头皮答,肠子都悔青了。这要传出去,更没人喜欢我了。
“姑娘与人为善,在下感激”
“过奖过奖”不就一杯水么,要是铺子里的人参、灵芝,尽管你长得有点好看,我也不见得会给你。
“姑娘如此可爱,在下甚为喜欢”
“过奖过奖……啊?什么?”喜欢?喜欢我么?
4.
晚上,师父和师哥回来了。我得意洋洋地跟他们宣布,主要是跟不看好我的师哥宣布,有人喜欢我,是邻县的公子,说是改天要来提亲。
师哥皱了皱眉,说,笨得可以啊,你往墙上撞撞,看会不会留下个猪印。
他说话的样子真的很欠揍,我默默攥起了拳头。但我还是决定心平气和地听他讲完,然后……再揍他。
“他问你年岁了么?”
“额……没有”
“他问你生辰八字了么?”
“额……没有”
“他说了改天到底是几时么?”
“额……没有
“那你觉得他是真心的么?”
我被师哥问住了,好沮丧啊。
5.
等了一月有余,少年果然没来。师哥丢给我一封信,叫我送去揽月楼。
好像打我十四岁开始,每月初五,师哥都会叫我送信去揽月楼,给那里的采月姑娘。起初我还嘲笑师哥被烟花柳巷的女子迷了心窍,后来当我见到正在抚琴的采月姑娘时,才真的被迷了心窍。采月姑娘肌肤胜雪,花容月貌,奏出的曲子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我瞅了瞅自己干巴巴的小身板,听着琴音,当下就哭了,人与人之间,差别要不要这么大啊?
我照例送完信,准备走,采月姑娘却把我喊住了,让我在大厅里等一下。我随便找了个幕帘,在后面坐下了。半响,听到幕帘外面有人议论。
“刚才那是李家药铺的小丫头么?怎么在这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小丫头每个月都会往这儿跑”
“啧啧,我懂了,难怪她一直许不了人家。"
你懂什么了?我还不懂呢?为啥我一直许不了人家,跟我来这儿送信有关系么?
我还没想明白呢,听到采月姑娘唤我。我出去,见她拿来一个大盒子,打开,里面都是信。
“你师哥让你把信取回去”
“啊?”
“这些信都是给你的”
“啊?”
“你可以拆开看看”
“噢”
6.
我一封封地拆信。
“师妹,其实用这种方法败坏你名声好像挺不好的,只是师哥担心你跟人跑了。你放心,等到了时候,师哥会娶你的”
放个鬼心!
“师妹,师哥就快学有所成了,你再等等我”
谁要等你!
“师妹,今天我在药铺外面拦住了那个要来提亲的小子。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的白菜,怎么能让这头猪给拱了?你说,对吧。”
你才是白菜!你全家都是白菜!
我琢磨着是否要立即回去揍师哥一顿,好像上次攥了拳头说要揍他,还没揍呢。
一回头,看见师哥立在身后。一改往日的戏谑,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他说:
“我就是那个不长眼的,喜欢你的笨手笨脚、刁蛮任性、皮糙肉厚还有睡觉的时候流下来的哈喇子。所以……你愿意嫁我为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