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范雨素》这篇近万字的自传性质的散文,有着一股非同一般的感人力量,它一出现在网络上,就受到众多网友的好评,绝不是偶然的。这篇由农民工本人用圆珠笔一笔一笔写成的农民工的生活经历,具有深厚的时代概括力,用另一种话来说,说它是“字字血泪,字字千斤”也绝不为过,然而,在范雨素的笔下,没有倾诉,她只是质朴地叙述时代故事,冷峻地叙述苦难过程,这种超然的担当,这种内敛的平静,是很罕见的,是很可贵的。
在哗众起宠的年代里,人的艺术感觉细胞是最容易渐渐陷入麻木不仁的境地的,只有原生态的真实,才是艺术上的醒脑剂,范雨素笔下的文字,最让人醒脑的,就是真实,质朴。
近三十年以来,中国大地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与此同时,处于社会底层的农民们的物质生活与情感状况,也发生了很大的种种变迁,他们数量庞大,但是他们天生在社会结构中没有话语权,声音微弱,近似嚅嗫。他们从承包土地中洗脚上岸,由乡村来到城市,他们面临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异乡,他们要在这里生存,发展,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在他们中间有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但是,我们却很少能够听到,在现实生活中,这是一个近在眼前,却又感到十分遥远陌生的庞大群体。报端上,偶有记者零星的农民工的采访报道,那也仅仅是作为报版上的一种衬托点缀,人物面容完全模糊,无法分辨出谁是谁,只有“他们是工厂流水线上的人”这个概念比较令人清晰,因为,报刊上,农民工这个概念,是在很多类文章中都有的,“农民工”这个词语在很多政府红头文件中,出现的频率是很高的。即使如此,但是农民工真实生存状态,我们所知的仍然是很影影绰绰。
范雨素平静的叙述,简结有致的文字,为我们了解有血有肉的“农民工”的真实情感生活,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
她家庭贫困,父母是文盲,好在母亲比较强势;五兄妹中有两个姐姐有病;她十二岁独自闯荡海南岛;二十岁闯荡北京;二十多岁发生婚变,拖着两个女儿回湖北襄阳老家,兄长冷漠不接纳;三十岁左右,带着两个女儿来到北京讨生活,到富人家做保姆;两个家庭,同样是孩子,家境却是天壤之别;穷孩子的上学无门,与富人区的养狗炫富……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令人锥心的。她的苦难,既有时代局限性的原因,也有各种偶然性的因素,无论是哪一种,在范雨素的笔下,都显得是那么地平静,这是一种见惯苦难后的一种豁达,这种平静之下,其实是一种丰富阅历的沉重,力逾千斤,朴素的文字,弥漫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引人掩卷沉思,引人浩叹。
同样是写下层人物,同样是抒写时代的苦难,个人认为最近出现的范雨素比余秀华要纯粹得多,也更具有时代的典型意义,这中间除了她们各自所用的文体的差别外,对待苦难的态度也是大为迵异的。
新诗的变态发展,所言让人总有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之感,余秀华的新诗也概莫例外,她使用这种文体,让人了解她的真实意图,就更增加了几层难度。她在诗中让人失望的下半身描写“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其他诗作中,随意性的火燥漫骂,无疑是让人对她所叙述的苦难减弱了关注的兴趣,减少了同情,这是她的不幸,更可以说是新诗变态发展的不幸。
散文是最大众化的文体,是沟通文化知识界上中下三层的最佳文体,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通过散文对话,就能最大限度地起到表达或是理解的作用。范雨素是驾驶散文语言的高手,虽然是初出道,但是她文笔的简洁洗练,是不输于当今知名作家的,假以时日,她当能成散文界书写数量庞大、内涵深厚的农民工文化的余秋雨的,这是推测,也是一种期待。范雨素的散文,成功地表达了她的内心世界,也使我们成功对她所打开的窗口进行了了解。这是散文文体的成功,更是范雨素的成功。
除却两人所用文体的差别外,范雨素和余秀华禀性上的差别也是很明显的,范雨素的冷静质朴,充满丰厚的文化内涵,让人尊敬。余秀华的草率粗卑,特别是她的一些骂王法的诗作,让人生反感,个人是减弱了对她的同情感的。总之,个人感觉,初出茅庐的范雨素,是比名闻遐迩的余秀华,是更具有时代的典型意义的,是更令产生好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