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残酷青春的题材是因为这个概念已经被滥用了,虽然说“少年也有愁滋味”,但是过犹不及就令人觉得做作不堪。《观音山》在主题表达的过程中也有一些无病呻吟的情绪渲染及泛滥,但作为表达主题的一部分,也算是无伤大雅。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一部表现“青春”的电影,《观音山》的“残酷青春化”应该是一种背离导演创作意图的暧昧假象。
这部影片荣获当年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大奖”,而不幸地是,我们目前看到的版本经过导演本人的自动阉割的,为了向院线和票房妥协,我们现在只能看到这个艺术心灵商业外壳的怪胎。之所以如此,对于《观音山》的评论就陷入一种悬空的状态,就好比我们本来要研究的是男人,但是却临时被告知我们原来我们要研究的男人被换成了一个太监,样本已经发生了变化,通过现有被扭曲样本去触摸那个不得而知的真相真是让人有一种阳痿的感觉。
一个过气的京剧演员常月琴早年丧夫,晚年儿子车祸身亡,遇上了三个同样怀有家庭与社会伤痛的少年房客,两代四人心怀着不同的缺失一起走在心灵重建、寻求精神救赎的路上。这一路,他们相互慰藉、经历、思考,思考着面对人生的无常、思考着如何收获快乐。
常月琴早前死了丈夫,后来事业上又出了危机,晚年的时候相依为命的儿子又车祸身亡。这一切使得常月琴的心灵受到了难以愈合的重创,而实际上,这个集众多苦难于一身的角色其实正是身处痛苦之中芸芸众生的代表,是观众最好的观照及移情对象。从常月琴来看,我非常反对有些人对《观音山》“边缘人题材”的评价,因为常月琴是故事着力塑造的主人公,而且三个少年也不算是特别极端的代表。接下来要说的这三个少年,在导演李玉的塑造下有过犹不及的夸张之感,这在她的电影中很常见,对于不良少年生存状态、对于酒吧、对于社会阴暗面的表现用力过猛,反而十分地失真。
在我看来,作为故事中唯一完整的人物,张艾嘉扮演的常月琴是片中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作为女主角的常月琴在原片里据说是影片的一开头就是出现的,她在戏曲表演中的角色被她的徒弟顶替了,由于前浪被后浪阴险地拍在了沙滩上,事业宣告终结的她回到家中。而现在我们看到的版本里,由于范冰冰饰演的南风首先登场,又由于范爷的明星光环,导致观众们被迷惑,以为南风是主角。
南风是个酒吧驻唱歌手,她性情直爽、泼辣勇敢,但由于父亲酗酒后经常对妈妈经常毒打,她对家庭充满了排斥。丁波一直沉浸在痛失母亲的感情中不能自拔,甚至他一度认为是爸爸的婚外恋导致他对妈妈的病情不闻不问,而与父亲的谈话叫他最终释然。而肥皂似乎更多是一个插科打诨、可有可无的角色,他胆小懦弱、好吃懒做,但他有自己的偶像,当偶像离世,他仿佛也失去了生活的重心而需要救赎。
故事以这四个需要心灵救赎的人为开端,在依次轮番出场之后,他们在电影十分钟左右的时候正式相遇,相遇的开始是矛盾,在展现矛盾的同时,四个人各自的秘密逐渐揭开,在影片的中段,常月琴割腕,这次意外使得几个人的关系开始走向缓和、融洽与相互慰藉、彼此搀扶着共同走向寻求心灵救赎之道的道路。
本片的情绪段落之多让人觉得导演的情感表达有泛滥的问题。这表现在被人诟病颇多的火车呐喊段落,这样的场景第一次在片中出现就达到了2分钟之长,这或多或少都偏离了影片的主题,观者自有一种与片中角色一起释放的快感,但是越释放越迷茫,越叫观众迷惑不解。
残破的汽车就像是常月琴破碎的心一样,她时常到车库去咀嚼苦痛的滋味,触摸到的是自己如车窗玻璃一样裂痕交错的心。
城市中绚丽绽放的烟花与常月琴的割腕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世界的繁华与个体的伤痛是那么的不和谐。
电影中,常月琴被三个孩子从死亡线上拯救下来后,她开始慢慢疗伤,一个标志就是她终于决定要去修复那台眼中破损的车子。开车上路,常月琴也似乎开始选择重新生活。
汶川地震的废墟里,常月琴与几个孩子彳亍着、思考着、感受着。闭上眼睛,想象着地震时,人们的惊慌、恐惧,想象着当天灾人祸降临在人类头上的时候,那种痛不欲生造成了人们心灵上永远挥之不去的创伤,这种伤痛可能需要一个人一生的时间去愈合。走在这样的废墟之中,看着画面中那些破败的建筑,正像是人们的内心。人生在世,谁的心灵能免于伤害?哪一个人没有自己的伤痛呢?周国平说,茫茫世间里,谁不是需要呵护和照顾的婴儿?在大灾大难面前,三个孩子的迷茫与伤痛似乎小得可以忽略,常月琴的悲惨境地似乎也不足为奇。正如影片的后面,常月琴和和尚师父交流的时候所说,人的一生是无常的,原来明明很幸福,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人真的要时刻做好准备,珍惜当下,也准备好对未知苦痛的承担。
《观音山》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发人深思的命题——关于人生无常与生命的创痛,它引出问题并引发深刻地思考,这令人激动,但是影片结尾却过于无力、苍白与草率。作为本片最大硬伤的结尾让人觉得似是有些隔靴搔痒,摸不着头脑。导演似乎太想给这样的命题来一个盖棺定论而忽视了影片根本无法承载这样的诘问。
观音庙作为一个精神救赎的力量而出现,最终将带领处于迷茫困顿中的四个人奔向拯救的曙光。但是影片的处理显然是失败的。由于之前导演对三个少年的迷茫与浮躁表现得过于沉醉其中难以自拔,到了结尾的时候显然已经由于惯性无法刹车,导致虽然南风和丁波在感情上似乎有了突破,但是包括肥皂在内的三个人真的获得了救赎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四个人中,三个人从头到尾竟然没有明确的转变,不得不说,这三个人的塑造是失败的。
而作为我们认定的故事主角常月琴的情况就比那三个孩子要好一些,她似乎认清了生命的真谛,觉悟了人生,获得了救赎,最终走上了自己的路,去勇敢地追求了自己的快乐。正因为她的故事有头有尾、完整,所以我们认定她是当之无愧的故事主角。但是,反观常月琴获得救赎的路是怎么样的呢?
有人说,在本片中,宗教是导演在无力收尾之时拿来滥用的一种暧昧力量,之所以说它“暧昧”,是因为宗教本身的玄奇。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但我们并不能完全肯定。但是导演对于她拿来的这个力量——佛教——来说,似乎并不比观众懂得更多。用几句只言片语的佛学教诲就救赎了角色使其顿悟无论如何也没有说服力。最后导演还迫使南风这个角色说出了导演的话:“孤独不是永远的,在一起才是永远的。”把整部片子最后的结尾搞得有点糟糕。
然而影片自有它精彩的一面。
当常月琴得到了大和尚的点拨之后,终于了悟了内心的困惑。她穿过一片绿植葱茏的地带,那里抬头间就可以望见飞流而下的瀑布,这一切的美好事物喻示着她正走向一片祥和、温暖的人生。站在山头的她笑得那么舒展,那已经开悟了心里洋溢着快乐。
然而,当几个少年坐在火车上,被黑暗吞噬在山洞里的时候,这样的结尾,又给人一种困惑。常月琴找到了自己,得到了救赎,而三个少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