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注释】
▲信:信任。
▲厉:虐害;损害;剥削。《孟子·滕文公上·第四节》:“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现在滕文公用仓廪府库积累财富粮食,这是剥削人民来养活自己,怎么能算得上贤呢?)
▲谤:指责,公开的批评。《国语·周语·邵公谏厉王弭谤》:“厉王虐,国人谤王。”(周厉王暴虐无道,国人都指责他。)
【译文】
子夏说:“君子必须取得百姓的信任以后才去役使他们,否则百姓会以为你在剥削他们。必须得到他人的信任以后才去劝谏他,否则他会以为你在指责他。”
【学而思】
政府取得百姓的信任,百姓才会服从。正是因为共产党得到了老百姓的信任,老百姓才会跟党走。
参读:
《学而篇》1.5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为政篇》2.22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颜渊篇》12.7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知识扩展】
《资治通鉴·唐纪四十九·唐德宗贞元四年(公元788年)》:咸阳人或上言:“臣见白起,令臣奏云:‘请为国家捍御西陲。正月,吐蕃必大下,当为朝廷破之以取信。’”既而吐蕃入寇,边将败之,不能深入。上以为信然,欲于京城立庙,赠司徒,李泌曰:“臣闻‘国将兴,听于人。’今将帅立功而陛下褒赏白起,臣恐边臣解体矣!若立庙京城,盛为祈祷,流闻四方,将长巫风。今杜邮有旧祠,请敕府县葺之,则不至惊人耳目矣。且白起列国之将,赠三公太重,请赠兵部尚书可矣。”上笑曰:“卿于白起亦惜官乎!”对曰:“人神一也。陛下傥不之惜,则神亦不以为荣矣。”上从之。
【译文】咸阳居民中有人进言说:“我看见白起了,他让我上奏说:‘请让我为国家捍卫西部边疆。正月,吐蕃一定会大规模入侵,我自当为朝廷打败他们,以使别人信从。’”不久,吐蕃前来侵犯,边疆将领打败了他们,使他们未能深入。德宗认为事有应验,准备在京城建立祠庙,追封白起为司徒。李泌说:“我听说:‘国家将要兴起时,要听取人民的呼声。’现在将帅立下功勋,陛下反而追封白起,我恐怕边疆的臣下就要人心离散了!如果在京城建立祠庙,大事祈祷,在各地传播开来,将会助长相信巫祝的风气。如今杜邮有白起的故祠,请敕所在府县修葺祠堂,便不至于使人们的视听受到惊动了。而且,白起是诸侯国中的将领,追封为三公,地位过高,请追封他为兵部尚书就可以了。”德宗笑着说:“你对白起也吝惜官位吗!”李泌回答说:“人和神是一致的。倘若陛下不珍惜官位,神也就不认为追封官位是荣耀的了。”德宗听从了他的建议。(《春秋左传·庄公三十二年》:“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君主听从民众的呼声,这是国家兴盛的征兆;君主听从神灵的摆布,这是亡国的征兆。)
泌自陈衰老,独任宰相,精力耗竭,既未听其去,乞更除一相,上曰:“朕深知卿劳苦,但未得其人耳。”上从容与泌论即位以来宰相曰:“卢杞忠清强介,人言杞奸邪,朕殊不觉其然。”泌曰:“人言杞奸邪而陛下独不觉其奸邪,此乃杞之所以为奸邪也。傥陛下觉之,岂有建中之乱乎!杞以私隙杀杨炎,挤颜真卿于死地,激李怀光使叛,赖陛下圣明窜逐之,人心顿喜,天亦悔祸。不然,乱何由弭!”上曰:“杨炎以童子视朕,每论事,朕可其奏则悦,与之往复论难,即怒而辞位;观其意以朕为不足与言故也。以是交不可忍,非由杞也。建中之乱,术士豫请城奉天,此盖天命,非杞所能致也!”泌曰:“天命,他人皆可以言之,惟君相不可言。盖君相所以造命也。若言命,则礼乐刑政皆无所用矣。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此商之所以亡也!”上曰:“朕好与人较量理体:崔祐甫性褊躁,朕难之,则应对失次,朕常知其短而护之。杨炎论事亦有可采,而气色粗傲,难之辄勃然怒,无复君臣之礼,所以每见令人忿发。余人则不敢复言。卢杞小心,朕所言无不从;又无学,不能与朕往复,故朕所怀常不尽也。”对曰:“杞言无不从,岂忠臣乎!夫‘言而莫予违’,此孔子所谓‘一言丧邦’者也!”上曰:“惟卿则异彼三人者。朕言当,卿有喜色;不当,常有忧色。虽时有逆耳之言,如向来纣及丧邦之类。朕细思之,皆卿先事而言,如此则理安,如彼则危乱,言虽深切而气色和顺,无杨炎之陵傲。朕问难往复,卿辞理不屈,又无好胜之志,直使朕中怀已尽屈服而不能不从,此朕所以私喜于得卿也。”沁曰:“陛下所用相尚多,今皆不论,何也!”上曰:“彼皆非所谓相也。凡相者,必委以政事;如玄宗时牛仙客、陈希烈,可以谓之相乎!如肃宗、代宗之任卿,虽不受其名,乃真相耳。必以官至平章事为相,则王武俊之徒皆相也。”
【译文】李泌上言说自己年老体弱,独自担任宰相的职务,精神气力消耗殆尽,既然不能听凭他离开相位,请求再任命一位宰相。德宗说:“朕深深了解你的劳碌,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罢了。”德宗不慌不忙地与李泌谈论自己即位以来的宰相说:“卢杞忠实而清廉,强干而耿直,人们说卢杞邪恶,朕觉得他实在不是这个样子。”李泌说:“人们都说卢杞是邪恶的,唯独陛下不能觉察他的邪恶,这正是卢杞堪称邪恶的道理所在啊。倘若陛下觉察了他的邪恶,难道会发生建中年间的变乱吗?卢杞因私人的嫌隙而杀了杨炎,将颜真卿排挤到必死之地,激怒李怀光,使他背叛了朝廷,全仗着陛下神圣英明,将他流放了,人们的心情顿时高兴起来,上天也追悔所造成的灾祸。否则,变乱怎么能够消弭呢!”德宗说:“杨炎把朕看作小孩子,每当议论事情的时候,朕赞成他的奏陈,他就高兴,朕与他反复辩论诘难,他便气冲冲地要求辞去相位,朕看他的本意,是认为不值得与朕交谈吧。由于这个原因,朕与他相互不能容忍,这并不是由于卢杞啊。至于建中年间的变乱,道术之士预先便建议修筑奉天城,可见这恐怕是天命如此,而不是卢杞能够招致的!”李泌说:“关于天命,别人都可以谈论它,只有君王和宰相不能谈论,因为君王和宰相就是制造命运的人物。如若谈论命运,礼乐刑政便全然没有用场了。殷纣王说:‘我生来不就是由天命决定的吗!’这正是商朝灭亡的原因啊!”德宗说:“朕喜欢跟别人比较治国的经验。崔祐甫性情狭隘急躁,朕诘问他,他回答得语无伦次,朕知道他的短处,便经常维护他。杨炎议论事情,还是有可以采纳的意见的,但是他态度粗率狂傲,朕诘问他,他动不动就勃然大怒,毫不顾及君臣的礼节。所以一看到他,就叫人生气,其余的人则不敢再说话了。卢杞小心谨慎,凡是朕所说的,他没有不听从的,加上他没有学识,不能与朕反复争论,所以朕想要说的话经常是没有穷尽的。”李泌回答说:“卢杞对陛下的话无不听从,难道就是忠臣吗!‘我讲的话没有人敢于违背’,这正是孔子所说的‘一言而丧邦’的意思啊!”德宗说:“只有你与他们三人是不同的。朕讲得妥当,你的脸上是喜气洋洋的,朕讲得不妥当,你的脸上便常常要显出忧愁的样子。虽然你时而会说出刺耳的话来,就如刚才你谈到商纣王以及使国家丧失掉这一类话一样,但是,朕仔细琢磨过你讲的话,全是你在事情发生以前所做的忠告,按照这些话去做,就会政治清明,国家安定,而按照朕原来那些想法去做,就会招致危机,引发变乱。虽然你说的话深深切中朕的缺失,但是面色和蔼温顺,不像杨炎那样傲气凌人。朕反复对你诘责,你在言辞和道理上并不屈从,但又没有逞强好胜的意图,直至使朕内心已经完全屈服,因而不能不听从你的意见。这便是朕为得到你而自己高兴的原因啊。”李泌说:“陛下任用的宰相还多着哩,如今一概不加评论,这是为什么呢?”德宗说:“他们都不是人们所说的宰相啊。凡是宰相,是一定要把政事委托给他们的。比如玄宗时期的牛仙客、阵希烈,能够把他们称作宰相吗?又如肃宗、代宗任用你,虽然你没有得到宰相的名称,但这就是真正的宰相了。如果一定认为官职达到平章事才是宰相,那么,王武俊这一类人便都是宰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