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维艰读杜诗,玩味揣摩如药石。近来,事事颇不顺心,事业、婚恋皆遇瓶颈,却无力解决,心中郁郁,生活兴趣全无,但仍需强自振作,乃重读《杜诗镜铨》。
《杜诗镜铨》开篇是杜甫青年时期游齐赵的诗篇。桑梓之地,读来亲近,愈发感同身受。时值夏初,轻阴渐密。因是独居,下班回家常感寂寞。特别是下雨的日子,读起《对雨书怀走邀许主簿》,颇有会心之感。
对雨书怀走邀许主簿
东岳云峰起,溶溶满太虚。
震雷犯暮燕,骤雨落河鱼。
座对贤人酒,门听长者车。
相邀愧泥泞,走马到阶除。
此诗起句便不凡,“东岳云峰起”,暗运造化之力,气势飞扬,力透纸背。次句写雨景,天雷滚滚,云峰震颤,归燕惊慌,在屋檐下翻飞,急雨倾盆,打落从河中跃出的鱼。暮燕翻飞真是我所亲见。东鲁农舍多有屋檐,檐下即燕子的筑巢之地,乡人多有燕子飞入祥和家一说,烟云低回之时,燕子归巢,上下翻飞,既如老杜所写。但“骤雨落河鱼”一句只知字面意思,从未亲见,殊为遗憾。最喜第三句“座对贤人酒,门听长者车”,让人看到到一个空落落的对着酒,竖耳倾听、心下期盼许主薄到来的杜甫,千载之下,此情此景仍让人感同身受,如在目前,高妙高妙。末句也极有情,“忍不住了,还是去请您吧,不过外面泥泞,如何是好啊,想着想着骑着马就到您的门口了”,此句颇有雪夜访戴的情趣,却没有“兴尽而返”的“仙气”,而有“无论如何您要来”的“人气”,读来情真意切,极有生活真意。
自小性格内向,朋友不多,知己更少,不过内向有内向好,避泛泛而求真情,因“癖好”而得挚友,我有读书癖,所以谈笑有鸿儒,我有“真诚癖”,所以推心可置腹,我有“性情癖”,所以倾盖便如故,若无一点共通之处,则几无订交可能,遑论酒友。虽说途径不广,十几年下来,结交了一众善良真诚的知己朋友,温情脉脉,常使我感到人生的温度,义薄云天,常使我得到坚定的支持,勇猛精进,常使我“枕戈待旦,恐其先吾著鞭”。
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雨天会友,谈人生、谈契阔、谈忧思,侃侃如也,莫逆于心,再得“贤人酒”助兴,一如千年之前的杜甫与许主薄,真是人生至乐也。这样想时,心下怅然,交通虽发达,却生活多繁琐,与朋友们分别时日多,相聚之日少,真是“人生不相见”。下雨的时候总是会想念他们,也总想“走邀”,但总是机缘难求,求而不得,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夏夜读此诗,欣慨交心,作文遣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