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高一下学期时的同桌,小麦色的皮肤,热爱运动。那个年纪的男生,爱运动绝对是个加分项。
按照现在的审美,他也许算不上个帅哥。但是在那时我的眼里,他就是好。
他很会唱歌,粤语国语都可以。我注意到他实在高一的新年晚会上。当时他唱了一曲周华健的《刀剑如梦》,就是这首歌让我记住了他。
新学期开始了,班里重新调整座位。因为我俩成绩都不错,那次按照成绩排座位,他竟然坐到了我的旁边。
慢慢的我发现,他的数学很好。我总是习惯用最基本的套路,写好大一篇解题过程。而他只写上寥寥几行,就能得出和我一样的结果。我开始留意他的数学资料,经常问他有没有更好的解题方法。
很快,我们就熟络了起来。也许,喜欢就是从佩服开始的。我开始很喜欢去操场散步,那是因为我每次去散步时,他不是在打篮球就是在踢足球。直到现在,我都就得他在球场的英姿。
他写字很漂亮,班里的黑板报都是由他负责。他有一个专门誊抄歌词的本子,上面工工整整的写满了当年的流行歌曲,《祝你一路顺风》,《伤心太平洋》《月亮惹的祸》《真的爱你》等等。如今想起来,曲曲经典。
课间休息时,我时常会从那本子上挑出一支歌,他就会唱给我听。想来,那是整个高中生涯中最美好的时光。
高一升高二,我们换了新的教学楼,座位维持不变。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座位维持不变是因为再有一个月要分文理科了。
数学课后,我问他,“你打算学文还是学理?”他说,“当然学理科,你文理科都挺不错,选哪个都行,而我的文科可不像你那么好。”
之前物理老师作为班主任劝过我们,理科将来专业领域比较宽,大学毕业就业比较容易。这么现实的理由,都没有说动我,而他的这句话,就让我打定主意学理科。
好朋友劝我,“你不要为了他去学理科,因为理科重点班有两个,到时候还不一定能不能分到一个班。”
我当时特别悲壮的说,“选理科,我还有可能跟他是同班,但是选文科,我跟他肯定不同班。我决定为了这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赌一把。”
老天爷特别对得起我那悲壮的情怀,我和他果然不在一个班。
那是一个早自习,班主任宣布完一班和二班的名单后,说“同学们,按照刚才宣布的名单,大家收拾自己的物品,去新班级找新的班主任报道吧!”,而我,整个人都傻在那里了。
大家都开始开始收拾东西了,我坐在那里没有动。他看我没有动,就帮我把东西收拾好,背上我的书包,抱起那一堆装不进去书包的书,只把水杯递到我手里,说“走吧,我先送你到新班级。”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什么表情,只是觉得心好疼,因为以后我连见到他都不容易了。
他帮我把书本放到新的班主任指定的座位,跟我说了句,“东西给你放这儿,我走了。”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耳边一直回响这他的那句“我走了”。
那个早晨,楼道里乱糟糟的,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迄今为止,我经历过领导空降,下属组团留信辞职等突发状况,但这些都不足以跟那个早晨相提并论。
后来,我发现自己爱上了做课间操。
再后来,我和他班里的一个女生成了好朋友。我总是去他班里找那个女生。
高中的学业很是紧张,偶尔能在楼道里遇到他,与我而言,都是惊喜。
很快,我们就迎来了高考。那年他考的不好,选择复读。我去了上海读大学。
刚开始的大学生活,很孤单。我开始每天写一封信给他,但并没有全寄出去,每半个月我会选择一封信寄给他,并且会在信里说不用每次都回复。因为了解他的复读很辛苦,怕太打扰他的学习。
天知道,我是多么期待他的回信!
那年流行折幸运星。我算好了从他生日到第二年高考的日子,按照每天一颗幸运星折了满满一玻璃罐。我没有在他生气前夕将这份礼物送给他,因为怕打扰他的复读。
学校放寒假了,我回到老家。打电话把他约出来,把迟到的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第二年高考分数公布,我打电话到他家,电话里他母亲很高兴的跟我说他考的很好,比上一年多了一百多分!
一百多分,全中国的版图放在他面前任他挑选。
最后他选择了北京的一所高校。得知消息后,我心里五味杂陈。
再后来,我们开始频繁的书信往来,也会打电话聊天。那个时候手机不是很普遍,我总是用寝室的电话打长途,很快攒了一堆的IP卡。室友开玩笑说,“你的IP卡都够打扑克牌的了!”
我一直也没有明确的跟他表明心迹,因为我自己认为女孩要矜持,也或许我在等他主动。
大三的一个冬日午后,一个高中同学来找我玩,跟我说起老同学的近况。聊起他,同学说,“高中时候看你对他挺上心的,我们还背后议论过你俩。前阵子听他自己说跟以前咱们文科班的一个女生好上了。我问他你俩的关系,他说就是那种特别好的朋友。哎,你说那会儿我多八卦……”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告别的同学,如何回到的寝室。
我自己躺在上铺一天,眼睛一直盯着屋顶,寝室里谁叫我都没有回应。我想遍了以前种种,越想头越疼,后来就沉沉的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有人在摸我的额头。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输液,舍友在旁边陪我。见我醒来,室友松了一口气,“你不舒服你倒是说话啊,大家还以为你失恋了呢!谁都没敢招惹你,结果昨晚上,我看你总也没动静,想跟你聊会儿,发现你额头烫的都能摊鸡蛋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恋去哪里失恋啊?”
我不再给他写信,不再给他打电话,我想我需要从他的世界消失,我需要把他从我的世界里删除。
不跟他联系,却忍不住想起他。日子真难熬。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个月。一个晚上,寝室电话铃声响起,室友接了,对方说找我。
我接起电话,是他,他问我为什么这段时间没跟他联系?在这之前,我一直没有哭,可在那一刻,我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带着哭腔说,我知道他爱有所属了,我知道我该退出了。然后我就挂断了电话嚎啕大哭了起来。
室友们都听到了电话内容,大家一个劲的劝我,我哭到停不下来,感觉自己好委屈,整个人都在颤抖。等我浪费了整整一卷心心相印之后,情绪才算平静下来。
第二天早晨,整夜没睡的我爬了起来,眼睛肿的像水蜜桃。我给他写了封信,把整件事情好好叙述了一遍,最后,写了一句,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我顶着寒风,走到邮局门口,直接把信投到邮筒里。信投出去的那一刻,我恍惚觉得自己是在跟过去诀别。
后来的日子里,我接到过他的一封信,大意是不想失去我这个好朋友之类的。我一直都没有给他回信。但是,之后的日子里我开始每晚都做类似的梦,在梦里,我追着他跑,却始终也看不到他的脸,后来干脆连他的背影也找不到。我在梦里开始疯狂的寻找,在梦里开始疯狂的拨打110,却从来没有按对过号码。
后来的五年之内,我一直没有恋爱,我通过最直接方式拒绝了所有向我表达爱意的人。
大学毕业后,我放弃了上海一家企业的就业机会,来到北京。我多次去过他就读的学校,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他。
在我认识他之后的第十二个年头,我遇到了我的先生,一个让我觉得倍感温暖的男人。慢慢的,我开始能够安静的入眠,在梦里也不再总是拨打110。
刚开通微信时,他申请加我为好友,我同意了。他一直没有说话,我也一直没有说话。我想,这大概就是最后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