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是桃子打来的电话:
“草莓,明天陪我去相亲。”
“真的?得令!”我比她还开心。
桃子姐,人到中年有过一段婚姻,但因为各种原因,与前夫分道扬镳。经营着一家贸易公司,全球各地到处飞,一个人谈生意找商机,只要能赚钱,什么都接。女儿判给了她,但无暇顾及,便送去了私立贵族学校全托。
桃子精明能干,公司蒸蒸日上,去年入手了一套小别墅,又买下了几百平米的商务楼作为办公室,花了近千万,妥妥的女强人一枚。
因为工作的关系,耽误了寻找另一半。已经单身了好多年。家里没个男人,多少总有些不大方便,所以这次她说要去相亲,我比她还兴奋。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桃子同学介绍的,据说对方比他大四五岁,在魔都上海有一家自己的公司,目前尚未成家。
同学对桃子的现状知根知底,她介绍的,应该不会太差。所以桃子准备去会上一面。
第二天清晨,桃子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开了她的宝马,在楼下接上我,驱车80公里进魔都。
路上,“桃子,听上去男方条件还不错,又是未婚状态,肯定是被事业耽误的王老五,你要好好把握啊。”我叮嘱她。
桃子姐听后却不以为然,扔给我一句话:“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桃子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兴奋,相反,对这男人持有保留态度。
不抱希望,是怕太过失望吗?我捉摸不透她。
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导航到了约定的地点,桃子在门口车位停了车,是一家咖啡馆。门前一排的法国梧桐,风一吹沙沙作响,在一片喧嚣的闹市中,保护着咖啡馆独有的宁静。
进门,落座,自我介绍,算是相识了。对方姓严,我叫他严大哥。
严大哥不高,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干净清爽,戴着眼镜,衬托出一股书生气息,两鬓有些许花白,脸上的细纹是岁月这把杀猪刀刻下的痕迹,有些沧桑,略显疲惫。
桃子,很不客气的开门见山问他,有房吗?
没有。
有车吗?
有,开了10年了。
有存款吗?
严大哥伸出了一个手。
500万?我内心惊呼。
50万?最终因大哥自己解答了疑惑:5万。
桃子有些不可思议。不管怎样,打拼20多年,才5万的积蓄?打工也不止呢?
刨根问底,严大哥讲出了他的故事。
严大哥,70后人,90年代初,学习成绩突出,从外省考入上海某高校,是上海排名前三高校。可谓人中龙凤,给家乡长脸,给父母争了光,正式成为家乡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学弟学妹们心中的偶像大神。
严大哥更没有让家人失望,一毕业分配进一家好单位,月薪抵得上老家一年的家庭支出,两三年后更是在家上海买了房,安家落户了。三年时间不靠父母,独自买房是何等的大神,严大哥做到了。那是妥妥的人生赢家,风光无限啊!
又过了几年,严大哥觉得目前的工作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重复机械的工作太过寡淡无味,害怕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人生不应该充满激情,放手一搏吗?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辞职下海。
他卖掉了房子,作为创业启动资金,开始了他的商海生涯。起初接到一些订单,做得还算顺利,每年皆有盈余,日子也蒸蒸日上,虽然不像原单位那样无忧无虑,但熊和鱼掌不可兼得,严大哥也挺满足的。
但就在公司走上正轨,一切向美好的前景奔去的时刻,猝不及防的遇上了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谁都不能幸免。公司这艘小船在商海中,被暴雨狂风无情袭击,颠簸无度,毫无招架能力。虽然避免了翻船的事故,但是从此一蹶不振。
但工人工资不可少,公司水电不可断,房租不可缺,每年公司的收入与支出只能维持平衡,基本无利润可言。
严大哥打算靠着公司东山再起,但这么多年来毫无起色。就这样严大哥的婚事被耽误了,四十好几的人也就没有成家,甚至连个像样的住所都没有,而当初卖掉的房子如今已经翻了近20倍。
目前公司账上仅剩5万,无房无车(这车也等于无)经济水平回到了刚毕业时。但时间不可逆转,年纪在增大。严大哥曾经想过重新找工作,从头再来,却发现那么的不真实,这个年纪的人,又当过老板,未必有人愿意请他,敢请他。
所以至今严大哥只能这样,不咸不淡的将就着。一直做下去也许还有翻盘的机会,如果结束,那么最后一丝的希望也破灭了。
听完故事,唏嘘不已。
90年代的高材生,乃国之栋梁。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一夜看尽长安花。却因一颗蠢蠢欲动不安分的心,带着自信大踏步跨进了不知深浅的陌生领域。
他憧憬着人生轰轰烈烈策马奔腾的生活,公司成立、起步、繁荣,上市,激流勇进,日进斗金,迎娶白富美,成为人生赢家。在中年功成身退,带着心爱之人环游世界。温暖阳光的午后,子孙绕膝给孩子讲述自己辉煌的一生。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一不小心栽进了山崖,为了生计,迫不得已扔了剑,烤了马,失去了爬出深谷的工具。期望的儿孙满堂,天伦之乐,也成了奢望。
试想如果当初没有选择创业,安安分分的在企业里呆着,按时还贷。如今过去20多年,不仅房贷已还清,还有积蓄,也早已娶妻生子,身家千万,幸福美满。
一步错,步步错,他的一个错误决定,毁了她的一生。人生,选择比努力更加重要。
我很心疼严大哥,当初意气风发打开一场,却不想放了一个哑炮。从头开始成本太高,继续前行举步维艰。
中年人怎么如此艰难?
我也想说一句:创业有风险,辞职需谨慎。在某个领域的佼佼者,未必能在另一个陌生的领域里面如鱼得水,人要看清自己的能力,认识自己的不足,并勇敢承认他,学会及时止损。
由此我想到了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里,提到一个中年男人喜欢写作,时不时投稿赚点稿费,但稿费微薄,日子过得非常拮据。他住在当地一老太太家顶楼,突然有一天房东太太没看见他起床,才发现他生病了,肺炎。
三毛他们奇怪,只是写写稿件的生活为什么会得这病?正当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直接对着电话吼出了声:“昨天为什么没有来背冰?”
真相大白,原来稿费根本不够生活,为了生计,不得已出卖劳动力去搬冰,寒气侵入体内,导致炎症发生。
一个作家却养不活自己,要靠出卖体力劳动,来赚取微薄的口粮。他不想被人察觉,维持最后的尊严,结果,因为年纪大了,免疫力下降而倒下了。
多少人怀揣着的梦想,准备趁着年轻大干一场。但低估了风险,高估了自己,能力撑不起梦想,日子一败涂地。
这样的人,不能算个例,生活中还有很多人,装着美好的愿望,也为之努力了,却依旧没有功成名就。
是命运的不公吗?是能力的不够吗?也许是,也许都不是。毕竟成功的人,才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到了中年,能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