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盛夏时节,一个阳光肆虐的午后,我们笑着闹着第一次跟碧山说了你好。
十余天的光景,楼上楼下、门里门外、房前屋后、山南水北,碧山的一草一木都宛如旧交,稻田里的萤火虫发着柔柔的光、大白鹅在村口的晨光里悠然行走、玉米穗儿在微风中怡然摇曳。在不期而遇的山雨里放声大笑,在纵横延伸的石板路上走走停停,还记得满天繁星的寂寥里飘着欢快的歌儿。
大山的怀抱里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夕阳余晖下明亮的绿色变得温暖,傍晚的风吹过,稻子在大山的注视下舞蹈。一茬又一茬的稻子,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养活亿万生命。这是来自土地的力量,也是最初的信仰。
很多人不解为什么我那么喜欢碧山。
这里不是故乡,不是生活的地方,却得以停留在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也许乡愁太过于沉重忧伤,也许落脚的城市太过于纷繁错乱,碧山以她皖南的秀美、徽州的韵味独立于此,不逢迎、不拒绝,她就是她,在这里更容易看见初心,遇见自己。
在等待中
岁月顺流而来
君临一切
在开满了野花的河岸上
总会有人继续着我们的足迹
走我们没走完的路
写我们没写完的故事
甚至 互相呼唤着的
依旧是我们彼此曾经呼唤过的名字
纵使时光游走,那是抹不去的美好。
时隔一年,又来碧山。
初秋时节,庐州满城木犀开,我们在最美的季节里去赴一场约,与美好有关、与时光有染。
车行在蜿蜒且平坦的山间道路之上,墨绿的大山上偶有秋风打翻的调色板,解落的秋叶宛如二月花。山脚下小小的植株上开满了小菊花,白的素雅、黄的灿烂,采茶人置身其中,一幅“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展现眼前。
又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山川、河流、田野、村庄、人家,千年如此,千年坦然。若不是打开门环上的铜锁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愚笨如我,怎会发现时间如此平缓且强大。一扇门开,时光流逝,小芭蕉着实让我惊艳了一把。去年夏天,还要担心这不足人高的小芭蕉会不会承不住这山风山雨,而今,芭蕉早已从地面长过二楼阳台,高过房顶,我围着树干左看右看,每一片芭蕉叶都堪比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同样站在芭蕉旁边留影那曾经触着顶的手却再也够不到它的叶。
四百个日日夜夜,四季流转,经过数次的寒潮、风雷、霹雳,曾经的小芭蕉在这一方沉静的土地上、无人注视的日子里,迎着雾霭和流岚,卯足了劲一天天的拔节、生长,用生的力量去触碰蓝天。依偎着时光的风雨里岿然不动的老房子,在仿佛被锁住的光阴里不动声色的努力,在秋阳下张扬着的每一片叶映着纯净的蓝天都在诉说着努力的身影有多美。
这里的夜,可真静啊!
辽阔的夜空中,有弯月、有繁星在静静的守护着村子,人们在这片祥和中入眠,可对于有些小动物来说这时候可是它们的好时光呀。你听,木质的房顶上小老鼠们唧唧喳喳的聊得正开心,似乎在盘算着这个冬天的存粮,这个时候怎么能少得掉咱们的猫先生呢?猫先生在洒满月光的房顶上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步步走近,不厚道的小老鼠们一哄而散,依旧叽叽喳喳。咱们的猫先生自然是依旧优雅,晒晒月亮传来一声瞄~
空气微冷,晨光倾泻。在猫和老鼠的童话里入睡,自然是在虫鸣鸟叫里醒来。碧山又开始了它的一天。这个季节的碧山秀美中多了几分悠闲,阳光一寸寸的爬格子,依次问候青砖黛瓦马头墙,这里的时间无声无息但是过得快,戏台上阳光下翻两页书、打个盹半天已过。
每次来碧山有一个地方不得不去——依山傍水的梓路寺。没有香火缭绕、没有嘈杂人声,梓路寺就靠着远山临着奇墅湖,在春风秋雨夏蝉冬雪里守着一方安宁。
法师一身麻布素衣从殿后走出,身影清瘦伶仃却无比安然自若。偷得浮生半日闲,在寺里品茶、聊天、诵经 、散步、吃斋,万事归心、一切从简,暂时放下千头万绪,看芦苇立在湖畔、看水牛打盹,喝干净的水、吃简单的食物,让生活回归生活。回到当下,关注自己的每一个呼吸,或深或浅、或长或短、或轻或重,让每一个事物回归自己,书用来读、路用来走,生活从此安静丰盈、孤独热烈、向死而生。
不敢久留,怕不舍清净。
这里的碧山书局、猪栏酒吧、牛圈咖啡,甚至稻田、甚至萤火虫早已不再陌生,这次有一个地方不得不提及,就是工销社。去年小住碧山时,工销社因为因为种种原因一度停工多时,推开高高的大门,一片杂乱荒芜。时隔一年,还是那扇门,门后宛如另一个世界。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无疑的,这里就是那时候最幸福的地方。高高的柜台里不仅仅是满目琳琅的商品,更是一个五彩斑斓的斑斓的世界,即使不买什么,趴在柜台上探头看一看玻璃橱窗的物品也是溢于言表的幸福。
一根针、一块糖、一袋盐、一两茶、一米布、一斗米,一天、一季、一年、一生、世世代代,就这样供销社门前的台阶在往复的脚步里变得光滑圆润,供销社在漫长的时光里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不可分离。而今物质早已不再像以往紧缺,还颇为泛滥,但是那种小小的幸福感却一再缺席。
昨天的供销社经过漫长的沉寂,摇身一变成为今天的工销社,依旧保留着高柜台、石灰墙、木棂窗,一切都宛如那个淳朴年代里的供销社。在柜台的铁秤上称上几个红纸包,幸福也变得淳朴。
推开后坊的小门,又是另一个世界。方方正正的四合院,戏台在会客厅的正前方,柴窑、工坊分列两边。你可以窝在沙发上听雨打芭蕉、看大雪洋洋洒洒飘落人间,你可以在木质长桌前看一本你喜欢的书、喝一杯属于你的“碧山特调”、你也可以在坐在戏台上晒晒太阳打个盹,在院子里看看星空撒个欢,随便你!
我一直觉得碧山的门具有神奇的能力,是活的穿越门!门环上有铁锈,坠着铜锁,更像是木门的装饰。门板上斑驳可见,那是岁月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记号,每开一扇门、每一次开一扇门都有着独有的声音,不同的吱吱呀呀,她们淡然的说着你好、说着再见。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让你时常恍恍惚惚,仿佛动辄几个十年的穿梭。
每次来到这里,脑海里就自动的循环着木心先生的《从前慢》,时光慢慢流,在阳光里晃晃悠悠,在岁月里诚诚恳恳。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古人有云:觉人间,万事到秋来,都摇落。
秋风起,秋意浓,碧山的秋味更加明朗浓郁,在这里摇落一身尘埃、摇落满心愁绪、摇落万千羁绊。
大地厚重、苍穹空灵、山川坚毅、流水清澈。
带着这份纯净热烈,重回人海。
碧山,站在永恒的阳光里,提醒你,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
你会到哪里发呆
陪我到碧山去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