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子的江湖:鱼是罗刹鬼

少年时期,最大的乐趣就是摸鱼。

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就到小溪里或水稻田放水口,安放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鱼篓。鱼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总喜欢从下游往上游跳。池塘里涨水了,很多鱼借机逃遁,也有很多鱼想从下游跳进池塘里去。所以,不管是下大雨,还是下小雨,只要是下雨天,就必定是我们小孩子摸鱼的好时候。

小鱼小虾被装进鱼篓后,它们的命运就很凄惨了。第一时间被清水反复清洗,小鱼肚子直接被大人们用手指掐掉,然后就被放进蔑筐里,放到火上熏成焦黄焦黄的。干辣椒炒小鱼,酸菜煮鱼,酒糟煮鱼,这都是我很爱吃的菜。

那时候,大的池塘,每当快过年的时候,就会彻底抽干了水,大人小孩都去池塘里抓鱼。谁抓到就归谁所有,所以个个的积极性都很高。运气好的话,在泥泞的池塘里,可能还会抓到“团鱼”,也就是甲鱼。

每年的“双抢”前期,老家的大人们,家家户户都熬一大锅“茶铺水”,就是手工榨打茶籽油剩下来的渣,圆圆的,大家都称呼它“茶铺”。茶铺熬水可以洗头,洗后的头发顺滑黑亮,易于打理。据说还可以杀虫止痒。

油茶树是我国特有的油料树种,茶油更是我国特有的优质食用油,品位可与橄榄油相媲美。茶油在中国历属皇家贡品,是世界四大著名木本植物油之一。

现代实验研究证明:茶油是一种优质食用油,色佳味香,营养丰富,有降低血压、血脂和软化血管等作用。长期食用,人的皮肤细嫩润泽,头发乌黑发亮,并增加人体免疫力,具有极高的美容、保健价值。

很多美容机构不遗余力地大肆宣传,茶籽油有二十七种美容护肤特效,慈禧太后一生都用茶籽油护发,终生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

对于我老家的乡下人来说,茶油是敬献给长辈的最佳礼物,一般是奉献给寺庙道观的高人享受的。最最关键的,茶铺熬水可以让小溪小河里的鱼晕死过去,浮在水面上一段时间。

傍晚时分,把小河上游和下游的堰口全部用泥堵住,然后家家户户提一大桶茶铺水,沿着两岸一路撒过去。等到天色全黑下来,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子,一人一个小木桶,或者是脸盆、脚盆,都下到小河里去抓鱼。鱼被茶铺水晕死后,浮在水面上,在淡淡的月光下,泛着点点的白光,很容易辨认。

从上游到下游,再从下游到上游,满河里都是人。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一直到月到中天,夜深人静,大家才提着或端着鱼虾们,心满意足地回家。那些鱼,就是我们“双抢”期间改善伙食“打牙祭”的主要物品。

每当下大雨,池塘里总会死一两条大鱼,漂浮在水面上,随着风向,不断地移动。大人们就神情严肃地告诫小孩子们:那些死鱼都是“罗刹鬼”变的。只要小孩子们想去捞死鱼,就一定会莫名其妙地摔进池塘里,稀奇古怪地淹死。“罗刹鬼”都是历年来被淹死的人,不甘心死的太冤屈,要找一个替身才能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这个恐怖的传说,吓住了所有的孩子。谁也不敢轻易下水去捡捞死鱼。

盛夏时节,天气热的人受不了。小孩子最喜欢偷偷摸摸下水游泳。房屋前大水塘里,一般傍晚时都有大人们在洗澡,发生什么事,可以随时救援。但小孩子们,总是赖在水里,等大人们走光了,都不肯上岸。溺毙事故往往就发生在这个时候。方圆十几里,每过几年,总有一两个小孩子被淹死,被“罗刹鬼”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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