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是你亲生的孙女,不是捡来的

我结婚好几年了,一直还没有孩子。妈妈当然也是急的,这件事搁以前,好像没什么办法。不过她最近打听到,我们可以考虑试管。现在国家也放开二胎政策了,关于试管的信息,已经上了央视春晚,我没什么压力,因为我的娘家给了我足够的爱。

从小,爸妈都很爱我,哥哥也对我很好,他比我大七岁,那时没有这么多小轿车,我哥哥出门总是骑着自行车带上我到处溜达,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给我留着。我奶奶出门打牌也总是带上我,我帮她管钱。

后来,我快十岁的时候,村里有些人开始隐隐约约跟我说些奇怪的话,那神情明明是想告诉我什么,又在担心些什么。几次后,我终于弄明白她们说的意思,我是捡来的,不是我妈亲生的。我哭着跑回家,问妈妈:妈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妈本来提着一篮子菜,看到我回家挺高兴的。听我这么一问,瞬间脸色就变了,良久很无力地跟我说:你是我亲生的,然后就踉跄着回房,一直朝里躺在床上。

快晚饭的时候,奶奶回来了,我把这事又跟她描述了一遍。奶奶连忙跑到妈妈房间,两个人一直低声谈了好久,后来,奶奶牵着我的手到厨房做饭,她说我是我妈亲生的,外面那些人都跟我开玩笑呢,他们逗小孩玩,总喜欢开这个玩笑。奶奶那时的眼神又温暖又坚定,我相信她绝对是我的亲奶奶。

第二天一大早,我奶奶拿上厨房的锅盖(以前都是那种铝锅盖)和锅铲出门了,她在村里干了一件“”响当当“”的大事。就只见她拿着锅铲敲一阵锅盖,看到有人注意了,就开始敞开嗓门大喊:是哪个没良心的,说我的孙女是捡来的,我伢明明是亲生的,你们这些人,以后再不要在我伢面前瞎嚼舌根,小心管住自己的嘴……

奶奶的行为很有仪式感,这一连串的敲锅和示威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说到后来嘴角边都有白沫了,差不多觉着全村的人都已经收到她的信息了,才收工回家。我妈很平静地做好午饭,看起来心情比前一天平复了不少,不停地给我和奶奶添饭夹菜。

奶奶跟我说:你看,那些人今天都不敢乱说吧,你要真是捡来的,她们早就跳出来了!

果然,以后好几年,我再没有听到类似的话,我们一家五口过的跟平常人家一样的开心。

后来我有了男朋友,快要结婚了。我奶奶又重提旧事,她说,其实你是有两个妈妈的,这件事现在可以跟你说了。我的第一反应是我不关心亲身的妈妈,她好像从没有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我心里只有一个一直在我身边的妈妈。但奶奶还是跟我讲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我有两个哥哥(当然那时候我还没出现),也就是我现在的哥哥上面还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大哥,大哥小时候长得壮壮的,学习很好,人也很善良,总是和小伙伴们在夏天一起去捕知了。那时候没有空调,电扇在农村用的也很少,三峡大坝还没有建成,电力不够,农村经常停电。难得有电的时候,大哥就会和小伙伴们聚焦在村里某一家门口看电视。天很黑,只有黑白电视机的光线照在大家的脸上,小伙伴们都很开心,但是有人发现,大哥的鼻子一闪一闪的,一阵红一阵白。那时大伙都不清楚原因,直到后来大哥有一次发烧,然后慢慢地手脚开始无力,爸妈觉着不对劲,把他带去医院检查,结果是白血病。

当时,爸妈的经济条件在村里还算可以,他们带着大哥到省城最好的医院治疗,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过去,还是无效而归。爸妈最后租了医用巴士,黯然带着大哥回到家。弥留之际,带着氧气罩的大哥躺在的床上,一直很虚弱地跟妈妈说:妈妈,我好难受,妈妈,我好难受……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妈妈强忍着心痛对大哥说:那你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大哥就这样去了,中年丧子,我妈妈在大哥走后一直心情抑郁,奶奶想了很多办法。那时候,农村是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的,有很多人家生了女儿,尤其是第二个第三个女儿后,就会不要,把她们放在医院门口和一些特别的地方,希望能有好心人家收养。我就是这样一个被自己亲妈用篮子放在医院门口的女婴,我妈妈把我抱了回来,将对大哥的思念全转移到我身上,我被家人照顾的很好,别人家女孩有的东西,我妈妈从来都没让我缺过。

每当我叫我妈的时候,她的眼睛异常的亮,总是开心的回应我。

奶奶说:其实我妈妈知道我的亲生妈妈是谁,在我几个月的时候,我的亲生妈妈悄悄来过我家看过我,拜托我妈妈好好照顾我。奶奶问我要不要去见见自己的亲生妈妈,我觉得没必要,我只要知道她还是爱我的就行,也不想去扰乱她现有的生活。现在的妈妈就是我的亲生妈妈,我只想和这一个妈妈,这一个家保持亲情联系。

谨以此文祝我的妈妈母亲节快乐,奶奶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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