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妈妈带我去医院
白大褂消毒水冰凉的听诊器愁眉的脸
我紧紧跟着妈妈生怕被拉下
好像白大褂里藏着生命的灰
脚步一慢就拽上我
我不喜欢这个叫医院的地方
拥挤阴森怪气
好像有一种控制不了的冷
浸入我心里
长大后
我走进一家医院
拿起针刺入一个又一个青筋的血管
穿透血管壁的刺空感从针尖传到手心
那种感觉体验一次就让人忘不了
一排排的采血管被编号
张姗、蒋红兵、王海、刘婷婷
编成3号9号11号25号
即使傅艺薇这样好听的名字
没准儿也得是44号
有的试管握在手里
还带着暖暖的体温
暗黑的血泛白的血
我们编号眉头都不皱一下
然后给试管配平
放在大锅一样的机器里离心
那些浮在上层的透明血清
是我们千方百计想要的
微黄的血清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来自人类却让人爱莫能助
如果红细胞破裂了血红蛋白染红了血清
晶莹的血清则像红宝石的光
那些试管摆在架子上
推进自动化仪器里
他们快乐地排着队
前进前进迈入转盘
这时机械臂吸取转盘上一支支试管
将微量血清转移到反应模块上
放进一圈圈装有试剂的塑料小瓶
血清和试剂开始会晤
机械臂的手不停忙碌
傅艺薇的血清也加入反应队伍
所有的试管穿过黑暗的隧道
最后又被传送带欢乐地推出
报告单上的数据就是这样来的
正常的异常的结果
左右着医生的诊断病人的心情
多年后
命运将我变成白大褂
我手上有着洗不掉的消毒水味道
我的儿子不再紧紧地跟着我
这个叫医院的地方
是他的出生地
我看见那么多病人进进出出
他们拿着单子
脚步匆忙神色严肃
那些愁眉苦脸
我看着看着
就看得麻木
这个拥挤看病的大楼我不再感到奇怪
爱岗敬业
我待在这里比家还久
但那种控制不了的冷
依然游荡在心底
好像生命的灰
将我一点点吞噬
让我莫名忧伤
让我梦想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