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从早上到中午，老板一直没有出现。他平时可都是在公司的，即使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会露一面。
不会是把钱卷跑了吧。既然能给出四十万的工资做四个洋娃娃，那老板一定得到的更多。这么一笔巨款，谁不会心动呢？
直到下午上班，老板秘书才过来告诉我：“放心吧，老板不会为了你那区区四十万就潜逃的。”
想想也是，人家开这么大公司，手底下几百号员工，怎么会因为这点钱就跑了呢。
吃下这颗定心丸，我准备开工了。
到了晚间七点多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洋娃娃的雏形，但就差最后一步，也是关键——一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
设计最后一个洋娃娃比前两个耗时长了点，因为我心里始终惦念着老板的下落。他会不会像先前那两个设计师那样，莫名其妙的精神失常或者……
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闪现，扩大。我想起了那个疯掉的设计师，想起了那个解锁失败的洋娃娃；还有老板的秘书，她的眼睛好漂亮，笑得好灿烂。她，好像下午上班我见过的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同事们都下班了，走廊里静悄悄的。昏暗的灯光让人有些不安。可老板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我推门进去了。
老板斜靠在转椅上，脸色惨白，双眼无神。
我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听见我的声音，半天才抬眼看着我，声音沙哑：“我的家人被绑架了。”
我：“报警了吗？”
“如果报警，就会撕票。”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我都已经给了赎金，还是没有放人，他到底想要什么？”
说到最后，他眼前一亮，盯着我奇怪道：“你笑什么？”
实在忍不住了，我笑出了声。
他露出惊恐的目光，声音颤抖：“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吧？！”
我没有回答，像是面对着一个极其搞笑的小丑，笑得喘不过气来。
5.
“要咖啡吗？”我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但我只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并没有给老板的意思。
他瘫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片刻，才说道：“我从一开始就应该发现的，你应聘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笑起来特别像她。”
我搅动着手里的咖啡，带着笑意。
“还有你做的第一个洋娃娃，眼睛那么逼真，我第一眼就觉得好熟悉，那，就是她的眼睛吧？”
我没有说话，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么说给我定金的那个神秘人也是你！”忽然他似乎想起什么，隔着桌子揪住我的衣领：“我的老婆孩子呢？”
当他顺着我的眼神看见旁边的洋娃娃，看见那一双双活灵活现的眼睛时，身子一顿，又跌回了椅子上。
我慢慢地品着咖啡，脸上带着笑意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满意足。
我知道他此刻并不是不想报警，而是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现在心死如灰。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我的父亲，抛弃我和我母亲的人。这是对他所做的一切而做出的惩罚。
他心知肚明。
“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这都是你的计划。”他开始说话了，慢慢地捋清事情的脉络：“我的秘书，是你女朋友吧？”
我收起笑容，饶有兴致说道：“继续，说错了我会纠正。”
“你利用她来勾引我，掌握我的一切行踪，然后匿名交付定金，同时收买我的两个设计师演戏给我看，以为这里面有什么灵异在作祟，让我不得不招聘你。”
“当事情成功后，你付不起高额的报酬而杀害其中一名设计师，另一名设计师为了自保，装疯卖傻，这也是那名设计师进入精神病院后，一直不见任何好转的原因。”
“进了公司后，你获取到那名设计师的地址，然后将其杀害，对吗？”
我呼了口气：“好吧，你还挺聪明的，不过，这些你应该早点发现的。我简历上写的是虹色民间大学，你查了吗？真的有这所大学？！”
他一下子醒悟：“这么说，你告诉我你的同学羡慕你成功应聘，还有请假去同学聚会都是假的？”
我闭了下眼睛以示默认，微笑道：“如果你不是被我送给你的金钱而诱惑，怎么会进入我的圈套？就像当年一样，你为了那个女人，抛弃妻子，为了那个女人的家产，而离开我！”
他知道自己被看穿了，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你会受到惩罚的，你会遭到报应的……”忽然他坐起身，拉开抽屉在翻找着什么。
我从兜里掏出一只笔，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好意思，录音笔在我这里。”
看着他绝望的样子，我想我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站起身，将录音笔放在桌子上，我祝福道：“我喜欢你的‘微笑‘，余生。”
6
办公室里的白炽灯很亮，一切都显得那么惨白，让人感觉不舒服。但我喜欢。
“慢着，你刚才说错了一句话。”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确是充满了力量：“其实我并不聪明。”
蓦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她盛腰丰臀，一席披肩发，戴着没有镜片的眼镜，看起来知书达理。
我哑然。
她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好像很怕我：“对不起，你的眼睛、你的微笑，让我感觉浑身不舒服，对不起，我……”
似是感觉到什么，我转身看向他，目光深邃。
“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吧？”他继续刚才的话题，顿了顿，说道：“那个时候你刚刚满月，而你的母亲喜欢赌博，后来染上了毒品，我真的受够了这种生活。”
他坐起身，将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目光坦然：“但离婚是她提出的，因为我有外遇，我想给你一个良好的环境，可是按照法律，你只能判给你的母亲。后来我有找过，可你们已经搬走了。”
“你胡说！”我气愤道。
“我想，你的母亲并没有戒毒，而是为了毒品才带着你躲起来的。你身上肯定有伤疤，是她的毒瘾所致，我当年遭受的和你一样，不同的是我选择了离开。”
我的浑身有些颤抖。
“我猜测，你也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在大学毕业的时候你亲手杀了她！”
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这个声音仿佛刺穿了一切，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孩子，可以回头吗？”他走过来，试图将我拥入怀中，我拒绝了。
我想过一千种方式将所有的一切毁灭，可惜我始终做不到。因为，她的眼睛好美，她的微笑好灿烂。
最后我笑了笑：“录音笔记录了一切。余生，祝你笑得灿烂一些，代替我。”
站在八楼的窗口，我看见外面的风景好美，如果我是蜘蛛侠，我想我会很开心的。
虽然这个时候不该开玩笑，但我只是想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错误，复仇之路，本就没有赢家，这个结果我应该早就预料到的。
7.
他望了一眼窗外，坐回椅子上。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他为什么没有杀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难道，我的家人…也安然无恙！”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激动。
她思索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冲到了窗口。
她摘下眼镜，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定下来。
她说：“或许他早就设计好了一切。”
但她没有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