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生是在2010年的岁末知道我离婚消息的,她在市区看到徐璐和一个年轻男人在一起,便打电话来问我。
我没刻意隐瞒,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离婚的事实。可乔生对我的态度缺颇为不满,她充满无奈的叙说徐璐对我的深厚感情,责怪我没有弄清楚缘由就如此草率的结束了这段感情。
可那时的我的生活也糟糕透了,本就憋屈郁闷的心情被乔生的话一下撩拨起情绪,开口也没了好话,“以后我的事你别瞎操心,管好你自己那点儿事!”
“哥,我没别的意思……”乔生努力争辩,声音渐渐低下去。
“以后那女人的事与我无关,别动不动就打电话来告诉我,我没那么闲空!”我说完也没理会乔生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是到后来我才听乔生说,真正看到徐璐和年轻男人在一起的人并非是她,而是薛晓燕。那时候的薛晓燕已经放下了对我的执念,包括曾经的爱恨和那些纠缠不清的往事。她与那个年纪相仿追求她的男孩走到了一起,开始了新的生活。她无意破坏我的生活,不过是作为一个曾经走进过我生活的过客,尽到她力所能及的关心。
其实我这个人很少情绪失控,在外人眼里算得上温文儒雅。可那段日子因为徐璐,我简直变了一个人,暴躁易怒也敏感脆弱。曾以为除了死去的郭铭,不会再有人能让我一潭死水的生活掀起波澜,可直到徐璐离开,直到我的生活里再没有她的身影, 我才知道自己对她的爱远不止以为的那一点,我是真的很爱她。正因如此,在乔生给我打来电话说看到徐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无法自抑的情绪失控了。
与乔生通话后我就开始胡思乱想,疯狂的想知道徐璐身边的男人是谁,那个男人简直成了导致我婚姻失败的假想敌。我一面压抑着内心的迫切,一面努力维持面上平静的生活,我以为只要不去求证,我与徐璐就不会再有交集,那样,就能剪断对她的思念。
只是一切事与愿违,在与乔生通过那个并不愉快的电话后没几天,乔生口中与徐璐在一起的年轻男人就主动找到了我。那次见面太令人难堪,全程剑拔弩张,毫无友善可言。所以那次见面的每个细节,现在想来依然记忆犹新,毕竟在我过往的人生经历里,鲜少会遇到那样唐突而危险的事情。
来找我的年轻男人,个头不高,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看上去丑陋而狰狞。露在外面的两个手臂上布满了纹身,一边全是骷髅头,一边是一条蟒蛇的图案,样子很吓人。他敲响我家门的时候,嘴里还叼着根烟,完全就是个地痞流氓。
“你找谁?”我开门看着他的样子,露出厌恶的表情,始终把他当作敲错门牌的路人。
“原来你就是何宇啊!”他戏谑的表情对我说话,下一秒就要进我家门。
“喂喂喂,说清楚,你什么人!我不认识你!”我使劲推他,把他往门外挤。
“嘿哟,你不认识我,徐璐你总认识吧!”他提到徐璐名字,故意看我的反应,“我大老远替我姐来看你,你该热烈欢迎啊,姐夫!”他看我迟疑,一把推开我进了家。
“你……你是徐鑫?”我回过神想阻止他进屋,已经晚了。他叼着半截烟大摇大摆一屁股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徐璐身边的年轻男子,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她的亲弟弟,徐鑫。徐鑫比徐璐小2岁,很早就没再读书,整天与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在外面瞎混。徐鑫因盗窃被关劳教所的事,在结婚后我曾听徐璐说起过,结婚那年我陪徐璐回家的那一次,她只告诉我家里有个欠管教的弟弟和那个嗜赌成性的父亲,而那一次,我并没有见过徐鑫。
我几步走到徐鑫面前,要拉他起身。“不管你是谁,我这不欢迎你!”
“哎哟,想不到姐夫还认生啊……”他甩开我的手,毫不在意的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里面是半杯凉白开,他看也不看仰头喝完了杯里的水。干脆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鞋子也不脱,像极了无赖。“我还就想不通啊,我姐放着这么舒服的家不住,她脑子是不是坏了!”他边说着边抬起脚在沙发上打起节拍。
“你发什么疯,给我起来!”我恼火的去拽他,想不到他力气很大顺着我的力把我往外推,我差点被他推倒在地上,一个踉跄跪伏在沙发旁。他看着我得意的说,“姐夫别动气啊,我姐脑子有病不愿意住这舒服地儿,今儿我替她住。”
”我们离婚了,这里轮不到你耍流氓,信不信我报警抓你啊!“我被徐鑫一番话惹恼,自知不能和他硬来,只能对他大声呵斥,想要吓唬他。
”你这么说我姐要伤心死了,她可一直当自己是何夫人呢,“他不怒反笑,干脆坐直起身来,”你别急啊,一会等我姐来了让她给你赔个不是。“他继续说,索性将手里的烟仍在地上捻灭了,一脸无奈的看着我,“我这不是没办法嘛,我想我亲姐啊,可她老躲着不愿见我,我就只能来找你啊。”
“你什么意思,你对她做些什么!”我听完气得扑向徐鑫,和他在沙发上扭打起来。起初还算势均力敌,可我体力很快就落了下方。我们从沙发上扭打到地上,那小子一个翻身骑在我身上,反剪我双手到身后突然一个用力,只听到咯吱的声响,我惨叫起来,一阵剧痛从手臂上传遍全身,一只手被他弄折了,当时浑身麻痹我甚至分辨不出哪只手光荣负伤了。
”妈的,跟我斗!“他咒骂了一声,从我身上站起来,脚也没闲着又使劲揣了我几脚。我全身被手臂疼痛包裹根本无暇顾及。
徐璐冲进家的时候,我已经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不能动弹。”何宇……“徐璐叫我名字,想扶我起身。我努力睁开眼看她,摇头想告诉她没事的,可我说不出口我太痛了。
“你个畜生,你这个疯子!“徐璐激动扑向徐鑫,边哭泣边咒骂,边挥舞着双手捶打他弟弟,“你对他做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找他做什么……”
徐鑫也不让着徐璐,双手钳住她乱挥舞的手,只是几下就把徐璐死死的按在了沙发上,“唉唉唉,别又乱发疯……我可是你亲弟。”他用身子压着徐璐,迫她拧过头看着自己,开口却是威胁,“你要早这态度不就没事了……又是躲又是藏又是离婚又是失踪的,整出那么多事儿啊!”他说到这停下来,目光对上我,“不就十万块吗?你开口,我姐夫难道会不给?“
“你个畜生,你要了十万又十万,你跟我这拿过多少啦……”徐璐使劲的挣扎,大声的呵斥徐鑫。
我努力的撑着身子从地上艰难的坐起身,我想站起来脚下却毫无力气。“你放开她,我给你。”我身子靠在电视机柜,脚下依然使不上力气,我只能忍着剧痛,尽量用和缓的语气对徐鑫说话。
“别给他……他就是个疯子!”徐璐抢白说道,结果被徐鑫用手肘重重的击打背部,徐璐吃痛,闷声叫了出来。
“你给我放开她!保险箱有八万现金,密码0806,你拿上钱马上给我滚!”
“好啊,这你说的,最好别讹我!”他说着松开徐璐的手将她使劲推向我。徐璐想要去拦他,我用尽力气阻止下来。
那天,徐鑫拿走了保险箱里的两根金条和八万元现金。徐璐一路哭着开车送我去医院,我忍着疼痛,一路上安慰她。
那天过后徐璐重新回了那个家照顾我。我的手骨折了,生活谈不上不能自理,但多少还是不方便。
她一直对我说抱歉,几乎是每次一开口就开始流眼泪。从徐璐口中,我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那次离家其实是个意外,徐璐很快就处理好了过去的感情,她之所以杳无音讯几个月,纯粹是为了躲开徐鑫。其实早在2010年初,徐璐陪我母亲过完年回到我身边开始,徐鑫就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徐璐的近况,来到我们生活的城市,他并不知道徐璐住在哪里,想方设法才打探到徐璐过去常去的les会所。每次都是威胁恐吓直到拿了钱才肯作罢,不足几个月手里没了钱就又故技重施。徐璐就是因为再次去了那间会所才会让之前的女朋友撞见,才有了之后那女人冲到家里大打出手的闹剧。
其实那次事情后没多久,徐鑫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对我而言,那次事情换个角度看或许并不算太糟糕,因为那天发生的一切令我确信,徐璐对我是有真感情的。她有难言之隐,不愿我受伤害被拖累于是主动提了离婚。很久以后,徐璐愿意开口告诉我真相的时候,其实真相本身对我们彼此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