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初为人父的那段日子,有点“隔岸观火”的感觉。仿佛那时候的痛苦是由另外一个男人在为我承担似的。
事情真的是赶着一起来的:
生了女儿,妻子得了荨麻疹,我的背扭了。得了荨麻疹的妻子去了医院,医生说一定要找出源头,不然不好医治。源头在哪里?是因为吃了什么营养品还是房间哪里有细菌?不知道,反正就那么痒着,奇痒带来失眠,还要抱着婴儿,那种痛苦,轻轻脑补一下就能知道个大概;我的后背,是由一桩桩做好事的过往造成的。最初时看到单位一退休老干部抬保险柜赚零花钱,便自告奋勇冲上去,说:“你走开,我来!”,没想到一个保险柜400来斤,这份量不是我这书呆子能承受的。但既然说了“我来!”,好歹总要坚持下来,一个保险柜咬着牙从二楼抬到三楼,结果落下病根。孩子刚出生没几天,一个朋友的老婆也生了,没办法从手术室弄回病房,就叫我帮忙。于是跟着他一起到了手术室帮忙。没想到我俯身一弯腰抱起,背部剧痛,我心说完了。但人家是刚生过孩子的女人,我不敢把她放下,于是我横抱着她,而朋友托着屁股。没想到走了几步,他居然撤了,把140几斤的老婆完全交给了我。我横抱着他人的老婆,穿过一条医院走廊,把人放到病床上,我彻底崩溃了。而当时自己的老婆,剖腹产躺在病床上,下面挂着尿袋,浑身缠满软管,动弹不得。
从医院回家后,那段日子的艰难是语言难以描述的。
我和妻的婚姻结合不易,跨越了无数阻碍。婚后的原生家庭一方袖手旁观,一方病患连连,所有的困难都压在我这个时不时背痛发作的“半残疾”和长时间荨麻疹的妻身上。孩子要照顾,家务要兼顾;尿布要天天洗,饭菜要天天做;碗筷要洗,地板要拖,工作还不能落下......最合适的形容词叫做“焦头烂额”。
有时妻子抱着女儿在发呆,我正忙完厨房里的琐事,走到她身边,说:“我来。”,接过孩子,她赶紧躺到床上休息一下。连着失眠,妻也不知道能否睡一下,但这时候能轻松在躺到床上,是难得的休息时光;有时妻在休息,我忍着背痛给孩子喂奶。喂奶是个非常普通的举动,但对我这腰背不得力的人来说,成了一大工程。那时的动作是这样的:孩子躺在床上,我泡好牛奶,俯在孩子身上,左手肘部顶在床上,忍着疼痛歪着身子举着奶瓶喂孩子。孩子喝多久,我就要保持这个姿态多久。妻子分明在休息的,但她走过来跟我说:“我来吧。”,看着她疲惫的双眼,我把奶瓶递给她,自己赶紧也休息一下。
那个时候,总觉得累,总觉得难受。生活好像凝固了似的,看不到头,看不到希望。更糟糕的是,钱也紧张,经济问题在孩子出生后,变得更具体了:奶粉、衣服、尿包......妻子天生比较健忘,对那时的拮据没多少印象,而我却记得所有的一幕一幕。记忆里的一次次“我来”尤其给我烙印般的印象,那是一种光,一种照亮贫困生活的光,每每想起,温暖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