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那么长,但你陪我走的,却如此的短” —苏宇
《一》
再次遇见他,在分手后的第十年。
他依然是当年的模样,十年,岁月只是打磨了他的所有棱角。
相爱时,我们都像孩子,会怄气,会冷战,会隔天和好。
分开时,我们都是大人,会微笑,会无言,会松开怀抱。
相识的那年,我十九岁,很早辍学的我,已经开始上班了。
和他认识是闺蜜姜牵的红线,可那时的我们没有想要更进一步的意思。
从年前到年后,我们渐渐的不再联系,甚至连对方的名字和手机号码都没记住。
我是个不安于天命的女人,爱折腾。
从上海到浙江,从浙江到广东,从广东回上海。我奔波了大半年,一无所获。
直到确定回上海,再次联系了姜。
他是姜的朋友,一次聚会,命运让我们再一次相遇,然而这次我们牵住了彼此的手。
相爱时,他总笑着说,没有见过我之前,他一直会幻想我的模样,见到我本人后,他惊奇的发现,我与他想象的,相差无几。
相爱时,他爱亲吻我的额头,爱抚摸我的头顶,爱说我像个孩子,总是对他撒娇,噘嘴巴。
相爱时,我说生活可以没有牛奶与面包,但一定要有豆浆和油条。他便铭记于心,每天去隔了两条马路的永和,为我排队买来新鲜的豆浆油条。
相爱时,他做了很多感动我的事。
交往的第八个月,他的母亲生了病。他从未对我说起过他的家庭,我也没有问,只当是保留他的隐私。
《二》
深秋,夜风转凉。
他打电话让我出来时,我已经睡下了。奈何也知道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我就穿着睡衣,随便披了件外套,出了门。
那时是和公司的同事合租的房子,接待他不妥。便约在小区的凉亭里。
“怎么不穿厚一点?”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肩头。
我嘟嘟嘴,吊儿郎当的道“要你管,反正生病了会有人照顾的。”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手在我的头顶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他定是有话想对我说,又或许在纠结着什么。
“你有话说?”我扯下宽大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我明显的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他略微用力握紧的手。
今天的他,太反常。我也是个直肠子的人,不含蓄,就索性问了他。
“苏宇,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的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不然小学文化的我,怎么能在上海生存了那么多年啊。”我一本正经的说着,可心里却是没了底。
夜,静悄悄的,偶尔会有车子经过,带着一股冷风,往我的颈脖处灌,我扯了扯衣领。他是个极其细致的男人,我所有的言行举止,从认识那天开始,他便没有忽略过。
今天也没有例外,“汤子惠,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他说着话,把我往他怀里抱了紧。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清晰地听到,他话里的艰难。
“苏宇,你说吧,我想听。”我偏过头,把话的余温,洒在了他的脸上。
他沉默……
《三》
片刻以后,他把我的头埋向他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妈生病了,我想回家发展,你愿意跟我一块回去吗?”
我不知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情,就随口说了句“那把阿姨接来上海,我们一起照顾,你刚刚升职,努力了这么久,现在回家也未免太可惜了吧,再说家里不是有叔叔吗?”
“他不在了,家里只有一个叛逆不懂事的弟弟。”他平静的回答道。
我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该怎么做,是安慰,还是如何,感觉脑子瞬间膨胀起来,几个声音叫嚷着。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我会给你时间,我下个礼拜的飞机,家里等不了的,公司里我已经得到了批准,正在做交接事宜”他补充道。
那天晚上分开时,他对我微笑着没有说话,临走时的拥抱,仿佛是注入了整个生命的力量。
当我回到房间,躺到床上想着过往的点滴,又是一次命运的选择,对于从底层爬起来的我来说,眼看着要升职,也是一种诱惑。
爱情和事业,我不知道那条路是对的。
第二天一早,我看到很多未读短信,都是苏宇发的。
他说“爸爸在我八岁时就去世了,那时弟弟刚刚满月,爸爸去世后,家里的工厂倒闭,债务来袭,我妈顶不住压力,得了严重的精神病。
但这么多年没怎么犯过,直到最近青春叛逆期的弟弟,接二连三的离家出走,造成了我妈精神病的再次复发,现在时好时坏,不得不回去。
我想了一夜,现在让你跟我一块回去,的确是不明智的选择,你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不如这样吧,我们来一次约定,两年之内我们若是还好好的,就结婚,此生再也不分离。”
我看完他的短信,瞬间哽咽,泪腺决堤。那时的我,特别想奔到他的面前,说,我们一起回家吧。
可转念一想,丢弃现在所有的一切,着实不甘心。
那天我回复了他一个字,好。
算是做了场终结,不必再纠结了。
爱人去了远方,情路只是长长了一点。
《四》
他走时我去送他,可扑了一场空,我打电话问他,他却说,愿再次相见时,定是最好的我们。
但那时的我,却不知,这一别,便是十年。
他走后,所有的事情,进入正轨,我在一家电销公司升了客服部主管,对于我来说算是不小成绩。
我打电话跟他报喜,询问他妈妈的病情,我们高兴着谈着过往,只是对未来绝口不提。
分开久了,心会远,即便没有新的恋情,也同样如此。
次年的元宵节,我再次荣升分公司客服部经理,我又一次的跟他分享。
二月十四的情人节,我拒绝了很多的优秀男士。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在网络与他话述情长。
但那次却成了我们的最后一次,我说,他笑。
三日后,他消沉多日的微博,发出了婚讯。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我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他说,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就是给不了。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他却说,汤子惠,曲终人散,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那天我在电话里哭了很久,直到手机没了电。至那之后,删了关于他的一切,在也没有与他联系过,只想好好过我的生活。
或许我的命运就该如此吧,跟他分手后,我的工作热情低迷了一段时间,公司也开始在市场的变革中,走向滑坡。
半年后,公司宣布破产。我失了业,又经历了两段不走心的恋情,工作不顺利爱情不如意,我心灰意冷。
《五》
老妈不忍心看我消极下去,就把我骂回了家,的确我也想回家修养一段时间,可从未想过留在老家。
我回老家的同时,姜也为了爱情去了湖南。我们联系渐渐中断。
直到几个月后我在家有了结婚对象,婚礼的前夕,我跟姜网上发了信息,报喜。
她却问了我要了号码,说有重要的事讲。
“汤子惠,你个傻女人,本来苏宇不让说的,可今天我特别想说,他没有结婚,只是不想拖累你,他弟弟出了事故,成了植物人。妈妈的精神病越来越严重……”
后来她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句不想拖累我,我扔了电话,疯了似的哭着往外跑,想要去找他,可被我妈拦了下。
我妈问我“去干嘛?”
我哭着说“找苏宇”
我妈知道我和他的事,“带着你和别人的孩子吗?闺女,事已至此,所有的人和事都回不了头,还是安静的过你自己日子吧”
我哭着狂蹦乱跳,“妈,婚不结了,孩子我也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
那天,我哭的昏了过去,第二天的婚礼,照常举行。
婚后,我有了可爱的儿子,和一个爱我的老公。我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好好的相夫教子。
几年的婚姻生活无波无澜,也算平静。去年的冬天,我与姐妹相约,去了云南的洱海。
在哪里我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海,不一样的蓝天,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行程的最后一日,我租了一辆单车与友人分开。骑行的路上,我看到年轻的情侣从我的面前一笑而过,也令我想起,在上海的那些与海为伴,与他相知的日子。
《六》
傍晚,霞光浮现,像热恋中的少女,被轻轻一吻,便羞红了脸。
我退了单车,独自走在回酒店的路上,虽是腊月,可穿着裙子的女人,随处可见。我也一样,穿着拽地的长裙。只是怕冷的我,肩头多了一件披肩。
在进入酒店的旋转门时,我的眼前,迎面走来一位男士。
我看着他,戛然而止的脚步,让旋转门重重的撞了我的后背,而面前的男人才抬眼看着我。
旋转门静止,我们静止,时间静止,仿佛呼吸也跟着静止。
这一切,像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凉亭,那晚不说话的我们。
旋转门被外力推动,我不得不往前走,与他插肩而过的瞬间,我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而后我也跟笑了,是苦涩的。
回到酒店,那天的晚饭我没吃。
因第二日要回去,所以姐妹们都睡的早些。唯有我,是无眠的。
打开电脑,跟姜聊了会天,直到凌晨,有些困意的我,才登上微博发个动态。
然而我没有想到是,被我偷偷添加的微博账号,多年未曾更新。
今日,却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我的一生,那么长,但你陪我走的,却如此的短”
我不知道那夜我是怎样睡着的,只记得第二天,在候机室里,眼睛是肿的。
登机前,关手机的那一刻,我更新了一下微博,却收到他的隔空对话。
“一路顺风,我很好,但愿我们都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