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转眼两年多过去了,院子里枣树挂满了快熟了的小蜜枣。成秀山身体恢复的不错,拄着拐,一瘸一拐的,在院子里走动了,右手还是没劲。他正在屋前搭简易的小棚子,为降生的小山羊搭个新窝。
小棚子很快搭好了,他的心情非常舒畅。快中午了,成之信还没有回来。他想孩子跟着他太苦了。家里有段时间没吃白面条了,成秀山准备和面擀面条,掀开瓮盖,发现瓮里面的白面吃完了。他拄着拐,拿起大白碗到邻居王建军家去借面。
一会儿,成之信背着一大捆子草回来了。他见爷爷正在做面条,疑惑地问:“爷爷,家里没面了,我还没有去借麦子磨面,你哪来的面?”
“我去建军家借了一碗。”
“啊,”成之信答应了一声,到院子里去喂羊。
“爷爷,我和你说件事。”
“说吧,小。”
“爷爷,地里收的刚够吃的,我想等地里活不忙了,去收废品,挣些零钱,也不耽误家里活。”
“小,怎么想收废品呢?”
“爷爷,我都大了,我看建军家收废品不投什么钱,还能挣钱,现在都换脚蹬三轮车了,我也想试试。”
成秀山知道这是苦活,一个孩子做这种生意太难。他说:“嗯,小,你在地里干活,喂羊,买卖羊、过年过节卖羊肉就够累了,别再去收废品了。”
“没事,我一点儿也不累,买卖羊投资大、来钱时间长,不如收废品灵活,投入少,每天都能有收入。”
“小,事是这么个事,等你大大再说。小,快过中秋节了,我们明天宰两只羊卖,好好过个中秋节。”
“行喽,”成之信高兴地答应着。
八月十五快到了,村里人忙着过秋。成之信和爷爷在院里正忙着准备宰羊过节。
“小,最近你眼力越来越好了。爷爷,给你打个赌,你说我们宰的羊能剥多少肉?”
“好啊,爷爷,我们赌一下,我说准了,过了秋,爷爷让我去收废品可以吗?”
“行了,小。看你能不能超过爷爷吧。”
成之信自信地掂起羊,拿笔把估算的斤数写在纸上,把纸叠好交给爷爷。成秀山用右手抓起羊,掂了掂把斤数写在另一张纸上,然后叠好把纸交给孙子。
成秀山和孙子忙了一个多小时,把羊剥好了,上称称了称,在一边的成之信看了秤,连忙说,“爷爷,我赢了。”
成秀山听了孙子的话,开心地拿出孙子写的纸,非常吃惊,竟只差一两。成秀山不相信,孙子有这么好的眼力,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心想以后有机会再试试,如果真是这么准,这小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一些邻居知道成秀山今天要剥羊,都纷纷来看热闹。邻居听说两人打赌的事,有人在旁边凑热闹,建议他们在比一场。成秀山见大家都这么说,自己也想试试孙子是不是真有眼力。于是,两人再次打赌。两人抓羊测重后,把写好的数字交给前来买肉的村支书尔大山。
成之信和爷爷一边给大家称肉,一边剥羊。很快,这只羊剥好了,尔大山把羊往称上一称,说,“四十六斤一两。”尔大山拿出成秀山和成之信写的纸,说,“呵,成之信太了不起,只差一两,称出的数字最接近,真神了,简直就是‘一把抓’啊,将来肯定能跑外做大生意。”
成秀山看着孙子脸上纯真的笑容,自己也非常高兴,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孙子这么高兴了,孙子长本事了,他心里也非常高兴。
晚上,成秀山算账,发现卖的两只羊的羊肉,比称的少了二斤。他问孙子是不是称错了。成之信告诉爷爷,这些年街坊邻居都照顾他们。他称好后,再添一点,都多点,所以卖少了。成秀山见孙子做事厚道,点了点头。
过去,成家庄一代到了农闲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套着驴车或牛车到外地拉着锅碗盆勺等,回来后串村走户地去换旧套子等,再把换来的旧套子等卖掉挣一些钱。成秀山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后来才停了。文革后,许多人又开始串村做这样的生意。王建军父亲“王算盘”文革的时候偷着出去做生意,后来被公社里知道了,挨过批斗,差点丧了命,落下了病根,几年后病死了。虽然王建军家里穷,但不愿干农活,风声不紧了,他卖老鼠药等做些小生意。后来,改革开放了,王建军跟着大爷出去换东西。王建军头脑灵活,有心计,几年功夫在村里第一个买了人力三轮车去拉东西。在换东西的时候,王建军被村里一户人家相中了,人家不嫌他家穷,把闺女嫁给了他。再后来,这种生意不好做了,王建军开始专门收破烂废品等,也不少挣钱。
忙了一个多月,地里的农活不忙了。这天,成之信到城里给爷爷买药。买完药,他看时间还早。他一路打听来到城南,离的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废品收购点,不到一人高的围墙内,堆着几大垛花花绿绿的废品。走到院里,他见院内除了一条小路,到处都是“破烂”。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穿着满是油污的蓝工作服,头发像爆炸样,一看就是许多天没洗了,正低着头称一沓废报纸。他站在旁边,等她过完称。他上前问,“大娘,我想问一问收废品的价格。”
妇女见来人了,抬起头,脸上布满灰尘,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了成之信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收拾废报纸,不紧不慢地说,“到屋里问吧。”
成之信走到北边低矮的办公室里,见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在算账。成之信敲门后进到屋内,男子见进来一个孩子,站也没站,问他:什么事?成之信说明情况后,中年男子在成之信问一句,他回一句。成之信问得多了,男子有些不耐烦。
期间来了一个卖废品的老汉,成之信等成之信把酒瓶、报纸的价格都一一问清了。成之信担心忘了,问的时候,拿起笔都记在纸上。
从废品收购站出来,都快中午了,成之信担心爷爷着急匆忙地往家赶。
第二天,成之信早早地起来,做好饭吃了饭,推着车子就去找王建军。王建军也起来了,正在收拾三轮车。
“叔,我们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王建军边收拾三轮车边说。
“叔,我婶子不去了。”
“啊,家里有点事,你婶子不去了,我俩去吧。”
一路上颠颠簸簸的,他们走了三十多里路,进了第一个村张家庄,张家庄是个小村。他们进到村里,王建军把三轮车停在村中间小卖部前,拿出用铁皮自制的简易喇叭,让成之信拿着喇叭走一遍。成之信拿起喇叭,举到嘴边,冲着喇叭喊,学着别人呦喝的样子,像模像样地拉着长音喊道:“收废品来。”他拿着喇叭喊到村西头,再转回来喊到村东头。他回来后,王建军让他再转一圈,见还没有人来。他们收拾好,骑着三轮、自行车去下一个村。
王建军自始至终没有从三轮车上下来,一直指挥着成之信干这干那。成之信跑来跑去,感到挺新鲜的。第一天,他们先后到了七八个村,只是收了10多个酒瓶,10多斤破套子,在路边捡了几个旧纸盒。一连十多天过去了,他们都没有收到什么废品。
这一天,他们又是收获很少。回来路上,王建军告诉成之信,明天亲戚家孩子结婚,就不出门了。成之信点点头。他心里也觉得有点失落,甚至觉得是拖累了王建军,这段日子他们没怎么挣钱。他想着心事。他们在路上都没有说话。
快到家了,王建军先开口了,说,“之信,我们这样也挣不到什么钱,不行明天你自己试试运气。”
“嗯,行了,叔叔,明天,我去跑跑。”成之信答应着。
第二天,成之信早早起来,今天第一次自己出门做生意,心情非常兴奋。平时,王建军收购废品的价格都默默地记在心里,回来记下来,和收购点的价格看了多遍。昨晚睡前,他不放心怕把价格记错了,又看了多遍,最后看着看着睡着了。他早早地吃了饭,爷爷把家里存的一百多块钱,都给了成之信,成之信拿了五十元的零钱,把剩余的留给了爷爷。他骑上自行车就出发了。这是他第一次出门做生意,满是期待。当他出了村,沿着大道没走多远,他看着一马平川的麦地里有的长出来了麦苗,点点绿意透着少有的生机,心里像看到了希望。一路上,他盘算着,觉得该走远一些,把前几天转过的村子隔过去,这样可能碰着点新客户。
八点多,成之信就来到二十多里外的方家庄。走进村里,由于天气冷了,街上人不多,只有几个老人裹着粗布黑棉袄在大队墙头前晒太阳,聊天。他把自行车停在大队部前,拿起自己做的纸喇叭,还没有吆喝,一些村民见来了一个孩子,都稀罕地围过来看热闹,知道是收废品的,村民纷纷散去。
有一位妇女领着他到家里,从做饭屋的破棚子里,找出一堆旧书,书有些发霉了。妇女开始嫌成之信给的价格低,旁边有人打圆盘,成之信抵不住说好话,每斤多添了一分。收了书后,他把书放在自行车旁。拿起喇叭,他准备吆喝。
“收―废―品―来,”成之信喊前,看看四周没人,使了使劲,张了张口,四个字刚出嗓子眼,声音有点低,但身上都出汗了。他喊出第一次后,觉得放松了。过去,他跟着王建军出门,有人壮着胆,没觉得怎么样,如今轮到自己单干了,却不是那么回事了。第二声,声音大了,就这样,他越喊越顺畅,胆子也越来越大,沿着街道喊了一圈没有收到什么。等了一会儿,他就去第二个村。
当天,他转了五六个村。到下午四点多,他收了百余斤旧书,二十余斤废铁,三十多个酒瓶,十多个废旧纸箱子。他把废铁的袋子放到车梁上,把旧书放到后面车架上,把酒瓶挂到车把上,往家走,天气虽然凉了,他浑身是汗。走到溹泸河东侧的河埝上,由于路上都是沙土,他骑不动,只好下来推车,过了小桥,又推了几里地,路才好走了。天都黑了,他使劲蹬车,幸亏路好走,没有坑洼,就这样摸黑到家都夜里八点多了,爷爷拄着拐杖正在门口等着。
“呵,收这么多啊!”
“啊,今天收的东西太多了,有段路不好走来晚了。”
“快,快,洗洗,饿了吧,屋里热着饭呢。”
“今天收获真不少。”
“明天,我倒着收,今天这么收来回驮着,多费不少劲。”
“好好,别说了先吃饭。”
“小,饿坏了吧?”成秀山看孙子狼吞虎咽的样子问。
“嗯,开始是饿了,后来就不觉得饿了,都饿的过劲了。”
成之信吃完饭,爷爷让他早早歇着。可他对自己今天的成绩比较满意,自己一直处在兴奋状态中。成之信让爷爷躺着,自己到羊圈里看看羊都安稳地躺在里面,放心了。他把收来的瓶子、废铁、纸箱子一一放好,然后把旧书搬进屋里,一本一本地翻,把有用的放到一边,没用的摞起来放到墙角,收拾好后,他一点儿都不困。爷爷催他睡,他让爷爷先睡,竟翻看起收来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成秀山一觉醒来,见灯亮着,孙子穿着衣服趴在枕头上睡着了,书落到地上。他起来捡起书,给孙子盖了盖被子。
“收―废―品―来,呵呵……”成秀山见孙子说梦话,仔细听了听,是在喊收废品,摇了摇头,感到孩子真是受了罪。
第二天,成之信天还没有亮,早早地起来收拾好。他去找王建军,走到王建军家门口,他看见大门还关着,转身想回去等一等再来,这时,他听见王建军两口子正在说话。
“昨个怎么收到那么多的货?”
“你傻啊,这还看不出来,这些天之信跟着转的都是新地方,一些小村没有什么废品。我估计老客户废品多了。我说有事让他自己去跑。”
“都说你猴精猴精的,连个孩子也抵防。之信这孩子不错,现在人家一个孩子挣钱养着老人不容易,你该帮帮孩子……”
“你知道个屁,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成之信听到王建军说的话,心中充满愤慨。脑袋发热,他想去用脚踹门,走到门前,脚抬起来停在空中半天,落了下来。他忍了忍,转身往家走,心想本事都是自己长的,人家不教是本份,教是情谊,自己今后一定要干出个样来,让王建军看看,离开他也行。回到家,他气呼呼地推起自行车,愤怒地喊了一声,“收―废―品―来。”然后,他来了个就地把葱,纵身一跳蹦上车子,情绪激昂地出发了。
几天过去了,他很少收到废品。一天,他在王建军收过废品的村子,了解到他收酒瓶给人家的价格比守着自己的时候高了一分,后来了解到其它物品都是这样。成之信提高了收购价格,每天收的废品多了一些。他觉得王建军给别人的价格还是有点低,自己可以在高一分,收购的废品多了,赚的钱也多。结果,他收的废品越来越多。其中,每每收到小说、杂志更是爱不释手。他读完后,都跑着去找郁兰兰,把书送给她看。郁兰兰看到这些书非常高兴。有了这些精神食量,他把生活的烦恼都抛到了脑后,一天到晚高兴地合不拢嘴,张口就喊,“收―废―品―来。”他越来越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这天,成之信刚走到清河镇。突然起了大风,沙尘大,刮的睁不开眼,他使劲蹬都蹬不动车子,东倒西歪费了好大劲来到镇村口的饭店,他想在背角处避避风。他刚拐过弯,见街上刮来许多布袋,后面几个人正在撵,他赶紧放下车子,帮着捡被风吹走的布袋。他们废了好大劲才把布袋都收好。拾布袋的一位大叔招呼他到饭店歇会,问他做什么的。他说收废品的。他才知道这位大叔是饭店的老板,问他要不要啤酒瓶,如果要就把后面的啤酒瓶收走吧。他来到后面,见堆了一堆啤酒瓶。他非常高兴,数了数共四百三十二个。
成之信来到柜台,给老板说了数。老板在成之信数瓶子的时候,躲到窗后,见成之信不少报数,比那个老头放心,价钱比别人还高一分。成之信和老板商量好明天来拉。外面风大,老板让他再多坐会儿。闲聊时,他才知道老板姓赵,叫赵德升。赵德升开的德升饭店是镇里最大的。最近几年,清河镇、白集等乡镇有的户家偷偷地梳绒、加工皮毛、生产橡胶配件,经济一下子活跃起来,饭店多了起来,而且个个生意红火。赵德升问成之信,“你的价格为什么比别人高一分呢?”成之信说,“赵老板,我为了多收一些。”“啊,”赵德升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这孩子会做事,为人也实诚热情可交。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风小了,成之信发现饭店里酒瓶、啤酒瓶多。他又转了其他家饭店,或多或少的都有,而且都答应卖给他。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一路喊着“收―废―品―来,”高兴地早早地回了家。
回到家,他支好车子,兴奋地跑进屋里,问爷爷家里还有多少钱?爷爷告诉他今天买了三袋化肥,还有一百多。
成之信开始估计装一平板车应该有富余,当听说买了肥料,才一百多,连一平板车也装不满,没有说话。
成秀山见孙子一下子不说话了,知道钱不够,问:“小,差多少?”
“差一百吧?”
“才一百,我去村里给你借借。”爷爷拄着拐杖要往外走。
成之信一把拉住爷爷,说:“爷爷,别去借了,我有办法。”
第二天,成之信早早地赶到德升饭店,饭店还没有开门。他昨晚辗转想了一夜,家里这两年东借西凑着过日子,至今还有许多钱还没有还清,大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怎么再好意思再去借钱呢。最后,他拿定注意先欠着帐试试……
好不容易等到饭店开了门,老板赵德升见成之信拉着平板车来拉啤酒瓶,非常吃惊。成之信见老板的样子,担心不卖给他,赶紧上前说好话。赵德升见成之信理解错了,也没再多说,让他装吧。
可成之信没有动,他把赵德升拉到一边,不好意思地提出来:帐能不能先欠一天,打借条,价格比收购价高一分。赵德升起初听了一愣,心想就这么一点钱也要欠着,是不是骗子,原本对成之信的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成之信看到了赵德升脸上的变化。他感到这单生意可能做不成了。他不愿意放弃,考虑到赵德升待自己和别的老板不一样,心地善良,就把自己的情况给赵德升说了,想再争取一下,实在做不成就算了。
赵德升听了后,感到这孩子真不容易,不想为难这个孩子,就答应了。
一个小时时间,成之信把四百多个瓶子装上了车。赵德升出来见成之信把平板车四周挡上一米多高的板子,拉上绳子,把车装的稳稳当当的,很是佩服。赵德升见成之信拉着车远去的背影,觉得这孩子这么小这么能吃苦真了不起。
成之信又去了几个饭店,收了四五千个瓶子,还有一些废品。他稳当地装满一平板车,剩下的啤酒瓶和废品还能装五六车。他决定先走一趟再来。到了下午两点,他才赶到收购站。路上,他啃了几口馒头就算吃了午饭。到了收购站,大汗白流的,棉袄都塌透了,也渴坏了,把平板车停到收购点,站在自来水管前,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水。等他卸下车卖了废品,都下午四点多了。他见这个时候再去拉一趟已经有点晚了,走到清河镇天就黑了,干脆还是明天早点去,天明赶到,就能多拉一趟。想好后,他从废品收购站出来,刨去还给老板的本钱,一趟挣了六十多块钱,心里真是美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数了又数,最后把它放到棉袄里面贴身的兜里。这是他一天挣得最多的。走到路上,他拿出来又数了几遍,确实是真的。路过南高村公社,他在镇里供销社花三块五买了一瓶凤城大曲酒,又花两块钱买了一罐鱼罐头,兴奋地忘了累,一路上喊着“收―废―品―来,”进了家门。
成秀山听见外面喊“收―废―品―来,”知道是孙子肯定挣钱了,吆喝的声音非常高昂。
“爷爷,”成之信进家后,放下平板车,从平板车上拿出酒和罐头,举着说,“爷爷,看我给你买的。”
“怎么这么破费,得省着点儿。”
“爷爷,你猜我挣了多少?”
“多少,别卖关子了。”
“六十五块五毛二分。”
“呵,这么多啊。”
“孙子,来吃饭吧。”
“爷爷,我陪你喝几口。”
“好,我们喝几口。”
这一天,成了成之信的转折点。成之信除了去各村收废品外,定期拉着平板车到县城、乡镇的各个饭店、工厂食堂收啤酒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