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季节里想到了火,那往昔岁月中灶膛的火,那在风箱拉动下的忽明忽灭、忽红或黄、忽高忽低的火,以及连接灶膛的炊烟、锅灶中焖着的蒸煮的香。
呱嗒,呱嗒。
风箱在响。那个年代,做饭的柴禾很多,田地里的作物,在果实成熟收获完毕后,皆可做柴。麦秸自不必说,麦茬也被铲掉,麦糠除了喂牲口,也会扔进灶糖里冒股烟;秋作物里的玉米秆、高粱杆、豆棵、花柴都是好柴禾;就连玉米叶、玉米胡、玉米芯、高粱叶、豆叶,花壳等,都可烧锅燎灶。有的是在收获前作柴禾的,比如高粱叶,稍稍发黄,就被爽下来,而豆叶只能到最后,等到豆棵被拉出地里之后 ,在某个早晨,最好有露水,用筢子挠起一个个捆。
除了夏秋作物的枝、干、叶外 ,就是草棵了,到了秋末初冬,青草衰败,失却了绿色和水分,草根没了抓力,轻易地就断了,竹筢子一搂,就是能烧的柴禾了。
秋风扫落叶。树叶也能当柴禾,打枣时落下的枣叶和干树枝,椿树、槐树、杨树、柳树落下的叶子,铺满了树的四周,竹筢子搂不起来,就用扫帚扫。
呱嗒,呱嗒。
每户人家都有个柴禾垛,柴禾垛里有秸秆,有叶子,有草棵,这是一年的柴禾。做不同的饭,用不同的柴禾。
若是蒸一锅新馍,就要用好烧、耐烧的柴,劈柴当然最好,一般人家没有,有也舍不得,要等到过年蒸馍、煮肉时用;就烧秸秆、花柴和玉米芯之类,这样的柴,烧出的火大,把整个灶膛染红了,把拉风箱的妇女的脸映红了;火苗窜出来,像龙的舌,舔舐着人的脸;熏的脸发烧,烤得身体也发热。那风箱拉得响,呱嗒,呱嗒,一声接一声,发出脆响。用麦秆做的笼头,早已是哈气升腾,细笢上凝结了晶莹的水珠。
呱嗒,呱嗒。
平时做饭,做稀粥,腾馒头,就用柴草和叶子之类,或麦秸什么的了。往往不单用一种柴禾;两种,或者三种,倒替着烧。易燃的把不好烧的柴引着,不好烧的就好烧了。一小把,一小把地添,一点一点地续,烧成文火即可。添多了,火上不来,冒黑烟;添少了,一缭,一缭,接不住气,浪费柴禾。拉杆不能拉太长,风箱不能有太大的风;很多时候,不用风箱就能燃烧。
呱嗒,呱嗒。
最怕的是下雨天,连绵的雨让柴火湿了,让空气也潮湿了,去垛里撕,使劲刨,仍是湿的多干的少,这火就难烧了。风箱拉得再响,火也是明明灭灭的,用一根细棍去搅动,把柴禾支起来,或者歪转头,用嘴使劲吹,呛得眼泪鼻涕的。忽冒出火,几乎燃着了眉毛。
去树上扳几个树股子,不成想,也不干,树股子的汁液都烧出来了,嗤嗤的响,有一股呛鼻的、涩涩的味道。
大火下蒸出的馍,暄腾腾的,贴着锅的一边,都烧出一层黄黄的嘎渣,像如今商店卖的锅巴一样焦脆。蒸出的馍有松木的香。文火熬出的粥,粘粘稠稠,小米浸润得个透;三块半截砖支起一把铝勺,抓两把麦秸,煎一个鸡蛋,香得舍不得吃;湿柴做出的饭,有烟熏火燎的味道,女人们说是串味了。
炊烟随着火势而变化,或缭绕着飘出,再袅袅升起;或滚出一团团的黑烟,气势汹汹,要把天染黑。或者冒出的烟中有火苗,火把烟都融化了,烟囱都烧红了。
炊烟中仿佛也带出了饭菜的香,馍的香,粥的香,肉的香,尤其肉香,弥漫了街道,香透了整个村庄。
呱嗒,呱嗒。
呱嗒的声响越来越远,呱嗒的情思越来越浓。那一声接一声的呱嗒,还有那灶膛的火,不时地